江北澈抬起右手，下意識的去拿符筆，視線也跟著往桌面掃去，看清楚后的他頓時愣住。

除開本就存在的筆、墨、紙、硯之外，《一品符箓鑒賞》竟也出現在案頭。

江北澈已經伸出的右手瞬間調轉方向，將書拿了起來，放在手中細細端詳。

沒錯，就是外面那本，第六十二頁書角損壞。

看著書頁上的符箓，他心思轉動。

《一品符箓鑒賞》出現在這，那么是不是說明，當下這個空間，并非隔絕一切外物。

某些特殊的東西，便能跟隨自己進來。

江北澈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也為之松了口氣。

因為符紙在畫完行劍符之后，就只剩下三十六張，墨汁只有三分之二，并不是無限消耗。

要是真用完了，還不能進行補充，他可真就要心痛到姥姥家了。

對于他這種靈根下等的人來說，修行速度本來就比不過靈根好的。

當初和他同時進宗門的同齡人，大多數都已經到了練氣二層或是三層。

唯有他，多年苦修才堪堪突破煉氣一層。

現在有了五角亭的幫助，只要畫符就能得到靈氣，還是極為精純的靈氣。

這種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肯定不能放過。

之后得找個機會試一試，看能不能把符紙帶進來。

江北澈將這個想法壓在心中，只等賺了錢便行動起來。

當下，自然還是眼前的避障符更為重要。

他沒有再去看避障符，看了那許久，該明白的這個時候也都明白了，不明白的現在再看也還是不明白。

唯有動筆，方知自己究竟學到了幾成。

江北澈提起符筆，正待下手，突然之間，五角亭光芒大放。

緊接著《一品符箓鑒賞》脫離桌面，被一團光裹住飛到半空中。

書頁開始如波浪翻動起來，直至畫有避障符那一頁停下。

江北澈凝神看去，本空無一物的亭子外面，竟出現一個中年人，穿著一襲青衫，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灑脫之意。

只見他抬起右手，捏劍指，在虛空中隨意游走。

一條青色的紋路赫然出現，像是一條被馴服的蛟龍，他的手指來到哪里，蛟龍便跟著來到哪里。

江北澈屏息凝神，連眼睛也不敢眨。

看了一下午避障符的他，現在哪還會認不出，那位中年人所畫符紋，便是獨屬于避障符的木紋。

而兩道不同的符箓，木紋和木紋也不盡相同，所以并不存在誰學會了某道木紋，便能畫出天下所有木紋。

幾個呼吸的功夫，四道木紋便浮現眼前，接著中年人指法一變，畫起土紋。

這一次的紋路不似蛟龍，猶如老龜，雖‘步履緩慢’，但穩健厚重。

江北澈恨不得手中有個錄像機，拍攝下事后反復觀看。

中年人的出現，是因為《一品鑒賞符箓》，此書又是由圣符師所寫所畫。

此時此刻，江北澈哪還會猜不出中年人的身份。

自符祖之后，這片天地最耀眼之人，符圣——冉東云。

傳聞冉東云的符箓落下，紙張化為大地，紋路變成水脈，靈氣滋養萬物。

這等境界，讓無數符師趨之若鶩，卻再無一人做到，最終歸為人們口中的神話，只當做前人的夸大之詞。

“可看清楚了？”

正當江北澈看著懸在浮空的避障符如癡如醉時，一道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悚然一驚，看向嘴角帶笑的冉東云，竟然會說話。

他明白，符圣所說的清楚，并非是指看見，而是理解。

唯有理解的東西才屬于自己，并完成復刻。

江北澈點了點頭，這不是故意在符圣面前裝大，他雖然靈根不如別人，可悟性卻極高。

前世若非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再給他兩年時間，他的書法造詣便能和王羲之比肩，而那個時候，他才不過三十。

兩千年的光陰歲月，也只出了一個王羲之。

“不錯的小家伙。”冉東云臉上帶著溫和之色，沒有再和江北澈多說。

他抬起頭看向五角亭，“萬符亭，我們又見面了。”

這一剎那，五角亭光華萬丈，好似太陽落凡塵。

而冉東云的身影，便在這光華之中飛散，化為點點光影。

最終萬符亭也歸于沉寂，平平無奇。

江北澈久久未能回神，親眼見到符圣畫符，讓他獲益匪淺，這可比死啃書本強多了。

“呼~”

江北澈深吸一口氣，閉目，靜心，睜眼，提筆，蘸墨。

筆走龍蛇，氣行周天。

紋路翻山越嶺，百轉千回。

一道木紋起。

兩道木紋承。

三道木紋轉。

四道木紋合

五道土紋定。

符成，收筆。

江北澈還沒來得及細看，便往后一倒跌坐在椅子上。

此刻的他全身酸軟無力，猶如剛被救上來的落水人。

這一張符箓，直接抽空了他的精氣神。

某個瞬間，他覺得自己已經命不久矣。

好在兩息過后，他失去的一切，便以靈氣的方式歸來。

干癟的他像是正在被打氣的氣球，幾個呼吸過后，他就再次神采奕奕。

有了力氣的他重新起身，站到桌前看著他所畫的符箓，卻越看越不對勁。

這……好像不是丙等紋路，而是乙等。

江北澈心里一驚，趕忙拿起《一品符箓鑒賞》，翻到畫有避障符紋路的那一頁，細細對照起來。

片刻之后，江北澈嘴角一扯。

沒錯，自己畫的不是丙等，是乙等。

兩者之間唯一的差別便在紋路的粗細。

乙等要求做到發絲般細微。

眾所皆知，紋路越細，對符師的要求就越高。

因為這需要將靈氣和墨汁附著在符紙上，而偏偏這兩個又都是不太聽話的‘孩子’，你想讓它乖乖的不要亂動是不可能的。

所以許多符師在畫乙等紋路時，畫到三分之一就會因為靈氣散了而歸于失敗。

江北澈看著自己手中的乙等紋路避障符，他心中十分清楚，這不是他當下的能力所能達到的，純粹就是僥幸。

若讓他再畫一遍，百分之百會失敗。

這是他基于自己的能力所給出的判斷，不自卑，同樣也不會自負。

但這一次的經歷，并非是一無所得。

因為他同樣相信，自己畫丙等紋路避障符時，絕不會失敗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