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深入北坡，上次跟蹤黃牛的那條路徑還算依稀可尋。
前幾日發現靈草的小坑還孤零零的留在原地，以林醒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方圓幾里便是鎮上采藥人，獵人們平日里活動的最外圍邊緣，不遠處的地上還能看到些許被反復踩踏而形成的模糊痕跡，以及一些被砍伐倒的的低矮灌木。再往深處行進，便是進入北坡山脈的林間小道。
隨著兩人不斷向北坡深處進發，四周的景物便開始以一種令人心驚的速度，展現出其自然最原原始蒼涼的一面。
各類參天樹木拔地而起，如一柄柄直插云霄的巨傘，粗壯布滿青苔的半空中肆意交織，將大部分的陽光隔絕在外，天長日久下來，使得林間光線忽明忽暗，行走在其中磕磕絆絆極為不方便。
鐵匠停下吸了吸鼻子，還未深入腹地，但這里的的空氣已經潮濕的幾乎可以滴出水來。
驟然的停頓讓林醒始料未及，躲閃不及鼻子直接與鐵匠寬厚的后背來了個親密接觸。
“這是干嘛啊叔？？”吃痛不已的林醒揉了揉撞得發紅的鼻子，沒好氣的說。
仔細看了看路的鐵匠沒有忙著解釋，只是有些有些好笑的看著林醒：“你看看前面還有走的路么。”
順著鐵匠的前方看去已經，腳下已經沒有了可供稱之為“路”的小道。
回頭望去，順著小鎮一路通向北坡的小路已經戛然而止。前方也只有各種長得奇形怪狀的藤蔓樹枝，有的有嬰兒手臂大小，鐵匠用手拽了拽，這藤蔓卻長得堅韌異常。
林醒不信邪往前面走了幾步，豈料“唰”的一聲一腳踩空，“靠……”幸好鐵匠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竹簍，將他給撈了出來。
細細看去，這哪還是地面，地上只有一層厚厚的，不知道堆積了多少年的腐爛落葉，踩上去沙沙作響，一不小心一腳就會一腳踏入被落葉掩住的泥濘小坑。
“走路可別分心啊小子，哈哈哈哈哈哈。”看著林醒吃癟的窘相，鐵匠忍不住哈哈大笑，心里像是無比暢快。“從現在開始啊，算是正式進入北坡了。”
看了看林醒氣鼓鼓的臉龐，鐵匠微微一笑，：“從現在開始的每一步，都不會有進來那般這么容易，開弓沒有回頭箭，你可想好。”手指緩緩拂過腰間的開山斧：“若是你現在后悔想離開，也還來得及。”
緊緊攥緊拳頭，林醒抬頭迎上鐵匠的目光，字字鏗鏘：“不到長城非好漢，若是半途而廢，之前的努力豈不是前功盡棄！！臨陣而逃，絕非男兒本性。”
說罷，林醒從后背的竹簍中抽出柴刀，刀柄一撐，奮力將自己從坑中站起來。
有些欣賞的多看了林醒一眼，鐵匠抽出腰間的開山斧，率先走在前面，腳步沉穩，每一斧，都能砍開大量的藤蔓清出一片路障，見到鐵匠如此，林醒也跟著效仿起來，在兩人不知疲倦般的奮斗下，不多時，兩人就走出了這片抬頭不見天日的林子。
抬頭看著山頭灑落而來的余暉，兩人不由得相視一笑，此刻兩人已經徹底放下隔閡，真真正正成為了并肩的朋友。
夜色如同巨大的黑幕，即將把整個山林籠罩，當最后一縷殘陽的的余暉被西邊的山脊無情吞噬之后，兩人也是終于尋到了一處巨巖之下，一個相對干燥且背風的狹小山坳，作為今夜的宿營之地。
王鐵匠熟練地清理出一片約莫丈許方圓的空地，而林醒則是在附近拾了些比較干燥的柴火。
兩人分工合作，很快便升起了一堆噼啪作響的篝火，篝火升起，也是帶來了些許久違的溫暖和微弱的安全感，簡單的啃了幾口隨身帶著的干糧，兩人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王鐵匠率先開口：“你這藥是咋搞的小林子，居然這么快就搞定了。”
愣了一愣，林醒將生硬的干糧囫圇咽下，苦笑道：：“還能咋弄的，找李麻子借的唄。”
身子往身前的篝火湊了湊，鐵匠哈著手饒有興致的問道：“這大鐵公雞居然也會借給你？你小子不是借了高利貸吧。”
聞言，林醒眼睛一瞪，竹筒倒豆子般的一股腦將如何去李麻子那借藥，如何談判，如何被李麻子下套之事一口氣說了出來，說完，還不忘將那頁重若千斤的草紙從懷里掏了出來，一字一句的念給這王鐵匠聽。
血紋三七兩株……
玄陰艾四兩……
玉骨花六朵……
字字誅心，聲聲如泣血一般，明月高懸，夜風吹拂下，這幽怨的腔調鐵匠聽起來竟莫名有些滑稽。
約莫半炷香的時間，林終于念完，將草紙收回懷中，林醒憤憤的掏出水壺一口飲下：“你說這李麻子氣人不氣人，夠不夠黑？”
可此時他卻全然沒有注意到，王鐵匠的表情微微略有些不自然，自顧自的說了半天，見鐵匠沒有什么多余的反應，林醒也是自討沒趣的低下頭，發起了呆。
“其實吧……”坐在對面的王鐵匠也終于有了點反應。
“嗯？？”林醒一臉疑惑的抬起了頭，看鐵匠嘴角蠕動半天，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個那個……”鐵匠越發局促不安，一副女兒般的扭捏姿態。
“咋了，你倒說是啊。”林醒越發疑惑，屁股卻往后不著有痕跡的挪了挪，拉開與鐵匠之間的距離。
聯想到初遇上那日，鐵匠的行為，林醒不得不防。
只見鐵匠將手伸進上衣里，輕輕一扒拉，露出了半邊黝黑結實的肩膀。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這下輪到林醒快要坐不住了，眼睛連忙四下打量，尋找著一處方便他躲藏的地方。
眼前的鐵匠，哪還有個正經樣子，躍動的篝火將他的臉龐映的通紅，上衣開了一半，正呲著一口大牙對著林醒憨憨的微笑。
看見柳林醒這副反應，鐵匠也是翻了個白眼，緊接著翻了個白眼，從懷中掏出一張草紙，訕訕的說道：“看來這年頭，借高利貸的，不止我一個人啊。”
也不顧林醒懵逼的的反應，鐵匠展開草紙，自顧自的也學林醒那般幽怨腔調念了起來。
石斛草四株……
梨猴果十枚……
琥華樹皮一捆……
“哎，等等……”林醒著急打斷鐵匠，有些不解的問道：“你啥時候欠下的這些東西。”
有些頹廢的靠在背簍上面：“這是上次去西山尋鐵那次我在李麻子那欠下的。”鐵匠似乎是陷入了苦惱：“出發前李麻子便是與我約定若是尋到好鐵，給他打造三把鐵具便是。那次索性是尋到了我想要的東西……”
“后來呢？”林醒忍不住插嘴問道。
“后來？”鐵匠的臉色越發不自然，將草紙收好，鐵匠訕笑道：“那天，在我店門口，你不也看見了嘛……賣出去那三把正是我許給李麻子的那三把……”
“我靠，你真狠！”林醒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聽鐵匠念的那幾樣藥材，明顯比他借的狠多了。
鐵匠苦笑一聲：“你也知道，手藝人就是靠招牌吃飯，若哪一日我不將那三樣鐵器賣出，必定會將我這些日子打出去的招牌毀于一旦。”
林醒頻頻點頭，也終于明白每次在李麻子那提起王鐵匠對方總是一副恨恨的模樣。
“現如今，你我都是一樣的人，其實你也無需多慮，這北坡山脈如此浩大，你我二人欠下的藥材雖多，只要我二人齊心協力，湊齊藥材指日可待。”
“不找你的靈草了？”鐵匠似笑非笑的問道。
“靈草自然也是要的。”林醒同樣笑著回應。
柴火燒的噼啪作響，林醒隨手拿起一根燒得半焦的樹枝，撥弄起燃燒正旺的篝火，看了看閉目養神的鐵匠，沉默片刻，小心翼翼的問道：“王叔…晚輩斗膽請教，您…您是真正的玄氣修士，那……您可知曉，到底要怎么樣，才能……才能感受你們常說的的那種‘玄氣’呢？就是…鄉里街坊常說的，‘引氣入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