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子？宣旨？

聽盧九德說完，順軍所有將領(lǐng)都哄堂大笑起來。

“你以為這里還是朱家皇帝說了算嗎？竟然也敢給我們袁將軍宣旨！”

“照我說，直接把這幾個家伙扒皮抽筋，掛在城頭示眾，以消兄弟們被玩弄一夜的心頭之恨！”

“這朱慈烺真是異想天開，一個乳臭未干的小雜毛都擺起架子來了！”

……

袁宗第始終一言不發(fā)，表面上波瀾不驚，心里卻是翻江倒海。

他萬萬沒想到，朱慈烺果真來到了河南，如此說來，對面明軍的主將就是他無疑，這個十幾歲的小子，用兵如此老辣，連清軍鐵騎都敗在他手中。

一時間，袁宗第對這位大明天子充滿了好奇，他大手一揮道，“本將軍倒是想看看，朱慈烺有什么想說的，你們先退下。”

眾人一怔，紛紛勸道，“綿侯，萬萬不可，萬一他們想趁機對你不利，如之奈何？”

袁宗第冷冷一笑，“本將軍雖不說武功蓋世，對付這幾個番子還是手到擒來，不用多說，速速退下！”

等所有人都退去，袁宗第緊緊盯著盧九德，“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朱慈烺讓你們過來干嘛？”

盧九德干咳一聲，跟袁宗第對視了一眼，緩緩打開圣旨道。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朕聞袁宗第將軍公忠體國，勇猛善戰(zhàn)，實為漢人之脊梁，特賜封為宣安侯，授定國將軍，欽此！”

完了？袁宗第先是一陣錯愕，緊接著大笑了起來。

“兩軍交戰(zhàn)，互為死敵，朱慈烺竟然要封本將軍做明朝的官，簡直匪夷所思，聞所未聞！”

說著，袁宗第拍案而起，臉上浮現(xiàn)一絲殺氣。

盧九德不為所動，小心翼翼地把圣旨卷了起來，“袁將軍，大明神武皇帝想問你一個問題，李自成的勤王詔書應(yīng)該到了吧。”

第一個問題就問得袁宗第啞口無言，沒想到朱慈烺連這個事情都知道了。

一看袁宗第的反應(yīng)，盧九德就知道皇帝賭對了，整個人頓時輕松不少繼續(xù)道，“開封被朝廷大軍圍得水泄不通，我們自然可以圍而不攻，耗上三五個月，每隔一兩個時辰便轟上幾炮，待爾等彈盡糧絕，開封遲早都是囊中之物，但李自成能耗得起嗎？”

聞言袁宗第更加沉默了，昨日間歇性炮轟已經(jīng)讓守軍將士有些疲憊不堪，就連袁宗第自己也受不了，要是接下來幾個月都要過上這種日子，只怕將士們不餓死也要被嚇死。

更重要的是，倘若明軍真的賴在開封不走，這勤王是鐵定勤不了，對大順皇帝那邊也無法交差。

袁宗第摸不準朱慈烺的真實意圖，決定繼續(xù)聽下去。

“神武皇帝可以放任你們離開開封，北上勤王，但有一個條件。”

聽到這，袁宗第冷然笑道，“我們一走，你們兵不血刃就奪取了開封，朱慈烺撿了個大便宜竟然還要開條件，真是好手段。”

似乎早就知道袁宗第會是這般反應(yīng)，盧九德在大堂中來回踱步，旁若無人地說。

“咱家剛剛說了，就算你們負隅頑抗，我們只要切斷開封所有糧草供應(yīng)，圍而不攻，不出半年，不用朝廷出手，城內(nèi)的饑民就能將爾等生吞活剝，屆時爾等非但把開封丟了，李自成也因為救援不及時，葬送在了開封。”

袁宗第再次沉默了，這是他最大的軟肋，半個月趕不到太原，他必死無疑。自己耗不起，李自成更加耗不起。

“放我們走，朱慈烺有什么條件？”

看到袁宗第開始吞下誘餌，盧九德更加來勁了，抬頭看了四周一眼，快步走到袁宗第身旁低聲道。

“條件很簡單，接下吾皇的旨意。”

盧九德目光如炬，直勾勾盯著袁宗第，“你本就是我大明子民，受人蠱惑才加入闖賊隊伍，皇上欣賞將軍的才能，想給你一次反正的機會！”

袁宗第目光一顫，心跳驟然加速，說實話，現(xiàn)在大順朝情況的確不容樂觀，八旗軍、大西軍、明軍一起發(fā)難，一起圍攻，可謂四處皆敵，他自己也不知道，大順朝廷還能堅持多久。

可李自成畢竟待他不薄，讓他就這樣歸順大明，袁宗第心里也不情愿。

“大順皇帝待某天高地厚之恩，我就是死，我不可能背叛！”

看著袁宗第義薄云天的樣子，盧九德扯了扯嗓子，不急不緩繼續(xù)游說。

“如今闖軍四面楚歌，朝不保夕，被清軍一路追著打，說實話，憑你們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打敗清軍。吾皇圣明，為抗清大業(yè)計，決定赦免李自成，許他裂土封王，屆時不僅是你，連李自成也終將成為我大明臣子。”

“況且，當務(wù)之急是你要火速帶兵北上勤王，不為別的，就為了你對李自成的情誼，這份圣旨你也得接受！”

聽說朱慈烺竟然決定赦免李自成，袁宗第心里一片驚濤駭浪，眉宇間也寫滿了驚訝。

“崇禎皇帝可是被大順軍逼死的，如此國仇家恨，神武皇帝竟然不追究？爾休要搪塞誆我！”

盧九德兩眼微瞇，整個人仿佛都凝重起來。

“說實話，就連咱家都想殺李自成而后快，但當下建奴屠戮華夏，異族肆虐河山，在吳三桂、洪承疇、尚可喜一干逆賊幫助下，建奴韃靼勢如破竹，漢人江山覆亡在即！”

“吾皇神武皇帝何等深明大義，為華夏歷代基業(yè)計，為天下蒼生計，決意放下家仇國恨，聯(lián)手李自成，共同驅(qū)除韃虜，光復(fù)河山！”

嚴格意義來說，李自成是朱慈烺的殺父仇人，還是葬送大明基業(yè)的奠基人，如此血海深仇，朱慈烺竟然能既往不咎。

事實上，自從李自成入主京師縱情享樂之后，大順軍內(nèi)部倍加爭權(quán)奪利互相攻訐，到處燒殺擄掠，無惡不作，連袁宗第也深為不齒，甚至認真想過自己的后路。

特別是山海關(guān)一戰(zhàn)之后，見識到了建奴韃靼的所向披靡和殘暴無道，讓袁宗第這等忠肝義膽之人為漢人江山和黎民百姓心忡忡，也更加思索救國救民之路。

細細一想，袁宗第覺得朱慈烺的確說得對，大順和大明自相殘殺，反而讓建奴異族撿了個大便宜，山海關(guān)一戰(zhàn)就是最好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