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還是典韋主動化解這尷尬場面。

“某如今已投奔二弟，不日將和我二人共同北上。曹孟德已然辭世，汝不必再擔憂。二弟，出發前安頓好你嬸嬸。”

張繡看典韋離開，笨嘴笨舌的他剛才聽到自家兄長說“投靠自己”之言，便急得想要解釋。

此時則干脆把這情緒發泄到鄒氏身上。“嬸嬸，你平日里足不出戶，為何一聽曹操將入城，反而帶著丫鬟流連坊市未歸？”

“而后那曹操部將來尋你，可是輕松的很那。嬸嬸居然親自在院門大開的院中晾衣，真是辛苦嬸嬸了。”

“既然原先那些丫鬟不能做事，我便做主替嬸嬸換掉。”張繡越說，口氣愈加戲謔，表情愈加淡漠。

張繡一副“我不裝了，攤牌了”的態度。“吾兄所言不錯，我等不日即將北伐外敵。嬸嬸就在這大宅頤養天年吧。”

說完他便揮袖而去，著人將大宅看管起來。只留鄒氏在院中，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

典韋牽著絕影離開后院，不去想那雖然臨時有過合作，但最終分道揚鑣的工作伙伴鄒氏。

他徑直去找茍道宗師賈詡。賈詡終歸還是惜命的，所以必定會投曹昂，更何況張繡自會聽從典韋建議。

賈詡到曹營中，以他之能，定能將曹操之死推到他人頭上。至于是誰，就無所謂了。

典韋要的，只是這支西涼軍可以順利北上。至于是被安上“背上抗敵”的光環，還是暗度陳倉離開中原，哪種方式都不重要。

曹昂團隊中，即使存在懷疑曹操之死和這支隊伍有關的人，也勢必會被郭嘉、賈詡等一眾都深知烏桓、鮮卑危害的謀臣安撫住。

說到頭，就算是張繡翻盤害死的曹操，和這支北伐隊伍有什么關系。

重要的是，賈詡有不得不做，不得不做到的理由。

……

“文和先生，我這個秘密，你當真不聽？”

賈詡連連搖頭，“典韋將軍，你活著本身就是一個要命的秘密，你要給我講的秘密，必定更加要命。”

典韋步步把賈詡逼到墻角，“先生定然向往長壽，所以才會決然非禮勿聽。”

“不過，某以為知曉秘密不致命，讓人盡皆知你知道秘密，才致命。更何況，此秘密要的可不止一條人命。”

“某在先主公麾下，總還是有些過命兄弟的。”典韋嘿嘿一笑，亮出自己明晃晃的白牙。

賈詡無奈，“請告之，吾自會將其帶入地下。”

典韋附耳貼近賈詡。“……曹操之死是曹子脩所致。”

賈詡瞳孔一縮。“某當盡力而為。”

典韋微微躬身向賈詡抱拳行禮。“先生果然睿智。凡我軍所立之軍功，當有先生一份功勞。”

賈詡側身錯開這禮，苦笑道。“感謝將軍美意，但大可不必。”

典韋嘿嘿一笑。“”

努力配合工作的工作伙伴都值得敬重。比如眼前的賈詡，比如小喬。

……

離開賈詡府邸，典韋一邊牽馬前行，一邊思索。

張繡這個義弟，有勇無謀，也是臨時接手西涼軍，縱使能夠駕馭，但能打仗不代表能經營。

北上事大，但并不復雜，但無非就是兵馬錢糧。如今曹操身死，曹昂回去之后，也要經過一番動亂。

但曹昂乃曹孟德之長子，支持者甚眾。加之有郭嘉之智、許褚夏侯氏之忠勇，和荀彧等忠于漢室的謀士必然相互博弈。

他們彼此博弈之下，出現的結果無非是……

曹昂平安過渡曹操權柄，但是對漢天子劉協的挾持將被弱化。

曹昂就算得到了部分曹操的性格，但他終究沒有奸雄的御人之術和胸懷天下的氣度。

但還是那句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相信在茍派宗師介入并全力發揮其和稀泥的本事之下，新的平衡將很快形成。

自己埋下的伏筆，也就是對曹昂講述的邊關重要性，將士百姓之苦難，胡人行徑之惡劣……也將逐步發揮作用。

自己這支隊伍順利北上只是開頭，后續的補給問題也應可以得到解決。

畢竟曹昂和劉協形成的新平衡是大漢正統，北伐烏桓、鮮卑本就是大漢天然的任務和正義。

當然，其他北方梟雄，從中選取一些試著溝通。

暫且不說李傕、郭汜兩個叛賊惡徒，他們倆的好日子已不長久。自己反而要做的是公開和他們斷絕關系，甚至……甩鍋。

西涼馬騰、韓遂、河北袁紹、徐州呂布、遼東公孫康、幽燕公孫瓚。

根據對外態度來看，呂布、公孫瓚和馬騰都適合，只不過涼州太遠，呂布自顧尚且不暇。

所以最適合的目標就是得到公孫瓚的支持。

不管公孫瓚的歷史評價如何，他絕對是大漢此時對外敵打擊態度最堅決的軍閥。

這次的業務，到了現在這一步，大概率已是高評價。畢竟自己反復試探過業務的機制。

只要完成任務字面的描述，任務就算完成。果然業務冷酷歸冷酷，困難歸困難，終是讓自己發現漏洞，卡了bug。

但實際上，這似乎才是公司這門業務根本的目的。

根本不是什么對將死之人情感上的臨終關懷，而是對客戶所預期的世界的臨終關懷。

現在有機會沖擊更高評價，典韋自然想要沖擊，獲取更多利益的同時，進一步挖掘公司對自己行為的容忍程度。

這可是給我自己打工，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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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后，宛城軍營。

這幾日來，賈詡的密信、大將軍曹昂的公文，以及漢天子劉協的詔書先后到達典韋手中。

文字最多的是天子詔書，內容最翔實的是曹昂的公文，最簡短的是賈詡的密信，只有四個字“幸不辱命”。

典韋沒太研究那復雜的天子詔書和公文，看了一眼便丟開。反而拿著這一語雙關的密信反復思量可能存在的后患。

最終確定，沒有。典韋嘆了一口氣，果然還是人心最復雜。

身旁一身勁裝，手持虎頭金槍的張繡好奇的問。“大哥，你不滿意？不是說曹操被郭汜、李傕驅使部下襲擊，咱們最后救下曹子脩還有功嗎？”

“關中那邊也已經安排妥當。雖然咱們是背著‘被罰北上剿滅烏桓，以贖護衛不利之罪’之因，但北伐不也師出有名，兄長何故嘆息？”

典韋搖搖頭，又點點頭。“不是不滿。此事已成，只嘆人心。前面的路業已鋪好，后面的路得咱們兄弟用命去趟。”

“前路漫漫，唯死而已。”

張繡放下金槍，抱拳行禮。“兄長在上，敢不效死。”

直到此刻，典韋才真正認可了這個結義兄弟，而非之前認為的工作下屬。

兄弟二人仰天大笑，聲震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