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候回去了!辰極!”
唐芍站在蒼穹之下,解開了袍子,等待著黎明破曉前的第一束陽光將她帶走。
入了黃泉,我便不再是唐芍了!
她看著自己消散的軀殼,抬頭望著那輪冰冷的明月。
“黃泉之路不好走!你一個小小的姑娘,怕是要迷路啊!”
一位風姿綽約的豐臾女子走來,她的頭上隨意地用一根銀釵束著。隨著她婀娜地走動,松散的頭發落了一半。她撿起那襲玄色長袍,掛在了手腕上。
“無妨。”辰極沖著對面的女子微笑著,“多謝了,老人家。”
老人家?那妖嬈女子挑起了細眉,什么老人家!人家不過聲音蒼老了些,怎么成老人家了!那女子湊近一瞧,原來是個瞎子!
“不知道老人家如何稱呼?”辰極問著。
“孟寒衣!叫我寒衣姐姐!我可不喜歡別人叫我老人家!”孟寒衣盯著辰極,看了一會兒。突然,她又捧著辰極的臉左看看右看看。“你叫什么名字?”
“辰極!”
“辰極?你長得…倒有些像我一個老友。”
“老友?”辰極抓住了孟寒衣的手,“不過,寒衣姐姐不像是游魂,怎會出現在此處。”
本有些疑惑的孟寒衣感覺著辰極手心傳來的絲絲靈魂之力,她更加確定了!辰極的身份!
孟寒衣收回手,她不自然地笑了幾聲。“你這孩子!真不可愛!哈哈哈!”
聽著蒼老如嫗的聲音說著嬌氣的話,辰極一陣頭皮發麻,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不過,她要是瞧得見那張妖嬈的臉,倒是不會覺得違和了。
辰極仔細聽著孟寒衣的動向,聽著漸遠的腳步,她叫住了她。“你是孟婆吧?”
孟寒衣頓了頓,轉過身來,淺淺一笑。“何以見得?”
“你既姓孟,聲如老嫗,卻要我喚你一聲姐姐!而且,你碰我的時候,我感受到了,你有和崔玨一樣的氣息。”辰極說著,伸著手,摸索著向孟寒衣走去,“所以,你是孟婆!對不對?”
“不錯!我是孟婆!”孟寒衣嫣然一笑。這孩子,長得沒那么出彩,倒也是聰明的。
辰極笑了笑。
孟寒衣看著她,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睛像是空洞一般,不免有些心疼。
“走吧!小心些!”
孟寒衣領著她走進了一片黑暗荊棘叢。荊棘叢林出是一條寬敞大道,道路兩邊開滿了鮮紅欲滴的彼岸花。
那條路叫作黃泉。
黃泉路的盡頭是忘川,忘川上有一座奈何橋。然而孟寒衣并未帶著辰極過橋,而是來到了忘川渡口,乘上了停靠在渡口的擺渡船。
見擺渡人正打著瞌睡,孟寒衣拿過靠在他身上的船擺,敲了敲那個張了一口矩形牙的矮男人。“金佘!”
“誒~”那位叫金佘的擺渡人從睡夢中驚醒,他笑著朝孟寒衣戲劇般地行了個禮。“孟婆大人!您回來了!”
孟寒衣點點頭,她瞧向金佘身后的兩艘船,一個簡陋黑沉,一個雖簡卻嶄新無比。“忘川什么時候又多了一艘擺渡船了?”
“這是特意為孟婆大人您打造的!可不是什么渡船!”金佘指了指紅木打造的船,船頭豎著的細長樁子上掛著的不是引魂燈,而是一顆小小的夜明珠。“您的船,別人可坐不得!”
“你可越來越滑頭了!”孟寒衣掩嘴而笑,“那…那位是?”
“噢!是冥界羅剎中比較牢靠的一位!我將他招來任這忘川的擺渡人,而我便能一心一意為你撐船了!”金佘說著說著,便紅得老臉。
“咳咳咳!”孟寒衣捂著嘴笑著,見金佘憨癡的模樣,她輕咳了幾聲,提醒著他還有旁人在。
“這是?”金佘總算是注意到了辰極的存在。當他感受辰極身上的氣息時,他怔了怔。“她!”
孟寒衣搖了搖頭,“先送我們過河吧。”
“好!”金佘拿起船擺,將孟寒衣扶上了船上,然后向對岸劃去。
孟寒衣帶著她來到了冥殿的冰棺旁,她看一眼棺中的骸骨,向面色肅穆的冥帝行了行禮便退了下去。
“賀縉瀟!”
“你終于來了!”
那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還沒來得及等辰極開口,她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她的魂魄被冥帝收入了掌心!
冥帝皺了皺眉頭,他將冰棺中的骸骨取了出來,懸浮在半空。他盯了那骸骨看了許久,他晃了晃腦袋。
他手中拈著一朵發光的白色芍藥。那是他從摘葉神君手里搶來的靈芍!
賀縉瀟放到了嘴邊,輕輕一吹,芍花的花瓣像蒲公英一樣飛散開來。花瓣飛向了那具骸骨,化作了辰極的肉體。
他伸手接住了那具沒有靈魂的胴體,輕輕點了點她的眉頭,將她的七魂六魄注入。他將她放在了床上,等待著辰極蘇醒過來。
一絲絲涼意從身上傳來,辰極慢慢睜開了眼睛。
“你的眼睛…”冥帝看著那雙淡藍的眼睛有些詫異。
“我的眼睛還沒恢復。”辰極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淡藍色的!只是一瞬間,黯了。
冥帝將她壓在了身下,他舉起了旋繞著金色佛謁的手輕輕觸碰著她。他的眼里充斥出金光淹沒了他的瞳眸。
黑白無常望著烏云密布的酆都城,悶雷作響,時不時地劈過幾道慘白閃電。滿城的幽鬼都被驚得四處躲避,整個冥界,是鬼哭狼嚎。
孟寒衣和金佘也被天之異動驚動了過來。那股強大的力量,他們最為熟悉。
“是冥帝!”孟寒衣皺緊了細眉,倩眸掠過酆都城上方的天空,她對著身邊的金佘問道,“他在干什么?”
“他已經許久沒有弄出如此大的動靜了。”金佘搖了搖頭,“他是要把六界所有的生靈都嚇上一嚇嘛!”說罷,他顫了顫抖擻的身子,也躲到了隱蔽處。
“哪來得這么大的火氣!不怕傷身體嘛!”孟寒衣裹緊了些衣裳,哆嗦著,喃喃自語道。“難道是因為那小丫頭?”
白晝的酆都城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不!不僅是酆都!冥帝的舉動,使得人界迎來了百年難見的日食!
“賀縉瀟!你不必為了替我重塑軀體而損耗了修為!”
“靈芍稀有,離了土卻只有幾年壽命。我若不這么做,你便只剩下一副骸骨,再無生還可能。”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我沒關系的!”
日食漸散,酆都城也慢慢恢復平靜。
酆都城墻上,孟寒衣看著倚靠在墻上的賀縉瀟,遞了一壺酒給他。她望了幾眼他空空如也的身旁,故意念叨著。
“那小丫頭呢?敢情是折騰了一晚上下不了床了?”
賀縉瀟白了孟寒衣一眼,他一肚子氣并不想說話。
什么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那個白癡!本尊折了損修為又何?生生世世,修煉回來就好了!
“我說殿下!你這動靜可真是有點大啊!如此不好!傷腎!”見賀縉瀟不接話,醉了酒的孟寒衣肆無忌憚地調侃著。
“滾!”
夜,安靜的夜。
賀縉瀟來到了辰極身邊。他輕撫著她的臉龐,溫柔地笑著,她眼睛上烙下了一吻。
“好像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見了什么,有些記不清了。”
“記不清便記不清!那些記憶,不要也罷!”
翌日清晨,辰極從睡夢中醒來。她閉著眼,翻了個身,抱住了某個不明物體。
驚覺不對,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賀縉瀟!”
賀縉瀟抱著辰極一臉享受的樣子。“你打算這副模樣霸著我多久?”此時的辰極是一絲不掛的!
辰極臉一紅,又不敢動作。
賀縉瀟邪魅一笑,扯過被子將辰極的身體蓋住。他看著她白皙的臉蛋,伸手劃過了她的眼睛。
她長得不一樣了!這是最真實的她嗎?
辰極抓住了賀縉瀟的手,卻不想那個男人竟湊了過來。她仰起頭,卻不小心撞上了他的嘴唇。
賀縉瀟愣了愣,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
從前,辰極生的清秀,轉世變成唐芍后,也是那種普普通通的。
而面前這個人,蛾眉曼睩…她的臉,白皙紅潤,吹彈可破;她的唇,小巧紅潤,叫人忍不住…
賀縉瀟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