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穿梭于各個宇宙，拯救的都是人類文明，這有什么問題？

齊紀挑了挑眉，覺得系統問了個不怎么聰明的問題。

你要真把我送去一個沒有人類的宇宙，讓我去拯救外星人，那我還不想干呢。

系統顯然洞悉了齊紀的想法，緩緩繼續道：“試想一下，如果你這次任務失敗，那么這個宇宙中，人類自然也就消失了，許許多多其他的‘錨定特征’也會消失。”

如果任務失敗，那么這個宇宙里，至少仙女座和銀河系的所有恒星都會被私有，其余所有物質都將匯聚一起，宛如垃圾被回收。而宇宙中，更遙遠的地方，或許也在發生類似的事。

錨定特征……齊紀咀嚼著這個新詞。

“錨定特征是什么？聽你的意思，人類是一種錨定特征？”

系統難得不再謎語人，他自然要把握機會，多獲得一些信息。

“錨定特征，是宇宙之間通行的通行證，具有相同錨定特征的宇宙之間，才能相互通行。例如人類，如果宇宙中誕生了人類，它就會與其他同樣誕生了人類的宇宙‘相鄰’，它們圍簇著人類這個概念，蔓延、波動、凝聚。”

齊紀在穿越間隙，曾一瞥宇宙之間的奇貌。宇宙之外，沒有空間、時間的概念，與其說是“相鄰”，更像是“重疊”，無窮無盡的宇宙自原本最初之一點，幻影層疊，影影綽綽。

當然，宇宙之外也沒有所謂的光，更不存在其他任何物質。齊紀記憶中的景象，是由【本質認知】提供的，依然是幻象，是真正“真實”的一個側面。

他目光一凝，直視著宇宙先生模糊不清的面容：

“你讓我拯救宇宙，拯救的都是人類宇宙，你有什么更深層次的目的？”

有關系統的深層“目的”，齊紀一直不曾細想，在他看來，拯救這件事，本身就有意義。

只是，在此時，突然聽到所謂的錨定特征，人類是一個錨定特征，他不得不重新思考，這一切背后或許還存在著其他。

見對方沉默，齊紀放松笑了笑，給不出答案么？

又要用“時候未到”、“不能說”、“你知道了對你有害”之類的借口了？

統子哥啊統子哥，我太了解你……

“你在拯救的，不是一個個宇宙，而是整個人類曲線。”系統說道：“你已經見過了先鋒，正常來說，我應該徹底抹除你，尋找下一個宿主了。”

嗯？啊？齊紀頓時一愣。

人類曲線……是什么？

聽到后半句，齊紀頓時冷汗直冒。

雖然他明白，“正常來說”這個詞往往伴隨著轉折，就像“原則上”一樣，原則上能做，那就是不能做。正常來說也一樣，既然都特意提到正常，那此時所面對的，必然就是非正常情況。

因為我見過了先鋒，所以我沒用了？系統在躲避這些“神”？齊紀思緒紛繁，心中不安起來。

他其實是有點后悔的，剛才，自己是有機會避免這一切的。

如果自己多分出幾分精力盯著殺手，而不是傲慢地忽視他，忽視這么一個被陳育擺了一道的穿越者，自己是有可能在殺手有異動時徹底阻止他的。

這是一個失誤。

“咱倆誰跟誰啊，都是哥們，要我命直說就行。”齊紀嘆了口氣。

“……”系統頓了頓：“但是我權衡之后，發現，繼續培養新宿主到宿主你目前的程度，很難很難，即便是對我而言，也很難。”

舍不得裁掉我這個大動脈，齊紀浮想聯翩，莫名有種自己受到重視的欣喜。

“剛才那個先鋒，就是你的敵人？”齊紀問道。

“它還不配，一個只敢偷吃‘尸體’的廢物，還不能被稱作敵人。”系統笑了笑。

明明五官是模糊的星云，是流動的霧，齊紀卻能清晰感受到，一個人，瞇起了眼睛，輕蔑搖了搖頭。

在系統眼中，這個先鋒，剛才那詭異的存在，僅僅是一縷目光就能讓自己失控異變的存在，完全不值一提……齊紀若有所思，心想著自家系統越來越人性化了。

之前雖然通過宇宙先生，也表現出了類似人的邏輯和言語，但是從未流露出某種特定的情緒，雖然說著人話，但是也是像機器一般冷漠。

“偷吃‘尸體’？你是指這個宇宙，這個宇宙是尸體？”齊紀汲取著點點滴滴的信息。

“你再想想？”

再想想？想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想？他感到有點莫名其妙。

自己明明是課堂上的小學生，在等著系統老師慷慨傳授，他之前從來沒了解過這方面的內容啊。

所謂的宇宙之外，所謂的錨定特征，所謂的人類曲線，他都是第一次知道。

這能怎么想？憑空想嗎？

“給你點提示，天災救援指南里，第五條。”

怎么突然莫名其妙扯回……

不……

不對……

齊紀雙眼猛地瞪大。

天災救援指南——5.請不要在受災文明無希望時隨意屠戮虐殺，這對穿越者本身是極度危險的。

為什么對穿越者本身，是極度危險的？

如果自己殺光這個宇宙的人，那這個宇宙就不再有人類的錨定特征……它會脫離系統口中人類曲線。

自己會無法回到有人類的宇宙……這也算不上極度危險……

這個宇宙，會被吃掉。這才是危險。

見齊紀久久不語，系統終于繼續道：

“想不明白么？整個人類曲線，是尸體，它太脆弱，存在已經走到盡頭。所以才會有這么多的天災，所以才會有我，有你。”

整個人類曲線，自己如果沒理解錯，這應該意味著“所有包含人類的宇宙”，是尸體？

齊紀陷入無比長的沉默。

他回想起很多事，為什么其他宇宙里沒有類似災難，為什么系統說從這個任務開始才是真正的任務，為什么有這么災難等著自己去拯救……

他開了口：“我們所對抗的，是偷吃人類曲線的，那些‘神’。”

“我可沒說過，它們是神。現在，也還沒到直接和它們對抗的時候。”

系統向前半步，離齊紀更近了：

“本不該提前告訴你這么多的。

“但是，先鋒來的太早太突然，再隱瞞下去也無法形成有效保護了。

“宿主，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嗎？

“現在，你滿意了嗎？”

它的臉湊在齊紀眼前，細小星光閃爍，語速極慢極重，似怒似笑：

“看到提示的那一瞬，你不捏碎圓環，心底是不是想著：‘系統這么急，該不會是怕所謂的先鋒吧，不想讓我調查，想毀尸滅跡、消除線索。我倒要看看這是個什么玩意。’

“宿主，你違反了，對我的承諾。”

齊紀頓時感到臉頰發燙，這系統的語氣似乎在痛斥他是個渣男。

還不是因為你太謎語人，什么都不說，我怎么信任。

他撇撇嘴，不怎么服氣。

并且，那時候，自己也只是猶豫了一瞬間而已，如果時間稍微拉長一點點，他肯定會遵循系統的指示的。

現在，話說開了，信任自然就有了。

面前的宇宙先生無奈嘆氣，身形消失：“行吧，誰讓你是宿主呢？”

拯救宇宙，實際上是在拯救人類曲線……

媽的，怎么越來越麻煩了。齊紀揉了揉太陽穴，感到頭痛。

如果讓秦浩突然知道所謂的穿越者、系統，大概也和自己一樣頭痛吧。他突然感到好笑。

自己和系統，真的好像。

自己扛著拯救宇宙的任務，即使在夢境中傾訴、探討，也要消除秦浩、蘭椒苒、陳育、蟻群的記憶；

而系統一直發布冷冷的指令，將自己和宇宙之上的真相隔開。

它也會生氣、也會輕蔑、也會隱瞞。

“喂，統子哥，別走啊，有關先鋒的事，再跟我細細說說。”

齊紀感到好笑，他其實還有不少問題，比如先鋒到底是什么玩意、同化又是什么、這個宇宙的災難和先鋒究竟有什么聯系。

雖然通過剛才的信息，他已經能略微窺到問題的本質，能做出一些猜想，但是都很模糊，沒什么指導性意義。

“明明都承認，‘再隱瞞下去無法形成有效保護了’，那就跟我都說了唄。”齊紀眨眨眼。

然而，系統裝聾作啞，再無回應。

似乎，除了保護自己之外，系統還受到了某種限制，不能跟自己說太多……之前系統說過，它的提示額度徹底用完了。

但是它不是鉆空子變成宇宙先生了么？

這里邊的門道，自己還是沒摸清啊。

算了，系統說得對，自己不應該老琢磨系統這邊。

成天和自家人斗心眼子，就顯得很沒擔當。齊紀強迫自己別去琢磨系統的心思，把注意力專注到任務上來。

要是……那時候，把宇宙先生捏成美麗少女……

齊紀啊齊紀，你真是餓了。

“很好，現在，我的目光已經達到曲線之上，區區巨手文明，彈指可破。”他望向天空，望向星星，想試著去模仿，系統談到先鋒時那一瞬間的輕蔑。

算是給自己鼓勁。

自己原本打算用受控的超光速傀儡，進行無限瞬移，擊穿當前的限制壁障。

純粹就是力大磚飛，企圖用“無限”來達成量變到質變。

現在冷靜下來回想，自己腦海里的限制壁障，或許并不存在，宇宙雖然有限，但是可能無界。自己所能窺見的唯一邊界，就是那道鏡面，那道“收割機的分離器”。

而那道鏡面之外，是另一個無限，同樣也沒有壁障。

超光速傀儡這個計劃，或許本身就是在浪費時間，而如此“微小”的兩個人，進行超光速運動，也還遠遠達不到所謂“改變宇宙能級”的程度，兩者相差幾十個數量級。

瘋子和殺手都沒了，也不是什么不可挽回的損失。

“剛才，提到先鋒的同化……那些宇宙之上的存在的目標，是同化宇宙？將原本不屬于自己的宇宙，變成自己的？”

齊紀逐漸厘清思緒。

那人類怎么能沒有屬于自己的“神”呢？人類曲線怎么好像很廢的樣子？都沒有半點反抗能力嗎？

唉，自己真沒用，這點事都管不了。

不過，同化……或許，也是一個思路。

這稍微激起了齊紀的靈感。

他收起望向星空深處的目光：“如果這里，這個收割機的存儲箱里，出現一顆恒星呢？你們不是想鑄造恒星么，如果我幫你們呢？”

按照之前的猜想，當前宇宙A，是被收割機分隔開的，是存儲非恒星物質的“收納盒”；專門存儲恒星的是宇宙B；外部宇宙是宇宙C。

其中，宇宙A這個收納盒，很有可能還具備把普通物質聚合成恒星的意圖，所以行星們才會出現不符合物理運動定律的聚合趨勢。

那如果，宇宙A中出現恒星，收割機會怎么做呢？

想要恒星，想收集恒星、鑄造恒星，那如果真出現恒星，必然也會有異變……這必然是一個破局口。

秦浩眼前一花，看見齊紀出現，頓時露出笑容，用心語溝通交流道：“我聽了你的，正在用蟻群學習，原來數學這么簡單！對了，剛才陳育說他有能讓人變得更聰明的藥可以給我用，我其實蠻想吃的……但是有點怕。”

弱化后的情緒穩定藥劑？齊紀看見了秦浩的記憶，對陳育的意圖有了認知。

自己給他的人體改造技術，其實其原本研究，就是在孩童身上進行的，只是那個世界的道德標準不符合這個世界的現狀，所以自己做了一定的修正。

增強了藥劑效果，讓成年人也能用。

但如果類似劑量用在小孩身上，可能就會產生嚴重副作用了，而陳育和蟻群一起，竟然逆推出了原本的藥劑。

真是不錯的智慧和執行力。

“你是蟻群的王，如果有任何危險，蟻群都會阻止的。”齊紀引導道。

“好，我明白了。”秦浩點點頭。

即便齊紀半點沒說他自己的意見，秦浩也以他說的為準。

仿佛只要這個人開口，就能讓他安心。

“有個任務，你讓蟻群計算一下，如何快速造出一顆恒星，給我一個最簡單最快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