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押去審訊室，也沒有再送到課長辦公室，而是去了白小樓另一個熟悉的場所——野村辦公室。

“你對這里很熟悉？”

這個應該新提升為中佐的東洋軍官冷冷地看著很自然地到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的白小樓問道。

“野村閣下呢？”

白小樓扭頭反問道。

“我叫石井一郎，你可以叫我石井閣下或者石井中佐閣下。”

石井將帽子掛上衣帽鉤，坐到野村的辦公椅上，很驕傲地對白小樓命令道。

“您好！石井閣下。”

白小樓站起身，伸長胳膊想和他握手，沒想到人家根本沒看他一眼，而是摘下白手套，將案卷擺到了身前。

裝逼遭雷劈！

白小樓微微一笑，重新坐了回去，靜靜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說說吧，你和野村到底什么關系？”

石井裝作查閱案卷，偷偷地用眼睛余光看向白小樓，沒想到他定力那么強，一直保持微笑狀態，好像是來聽上級安排工作似的，自己不開口，估計會這樣一直坐到天黑也不會吭上一聲。

“哦，您是問我和野村君的關系？”

白小樓特意重復一句。

石井不得不抬頭看向他。

“朋友啊！當然是老朋友啊，還能是什么關系？”

白小樓兩手攤開，很夸張地加重語氣回答。

“老朋友？”

石井皺著眉頭盯著他。

“石井閣下可能對我不了解，我是淞海市警察局綜治科的科長，綜治科雖然是一個科級單位，但卻是我們局座直管，有需要隨時可以向三大處提出要求，而三大處不能……”

石井將手往下壓了壓，示意他不要接著說下去。

“那我長話短說，我在做綜治科長前是我們丁局座的秘書，秘書您懂嗎？公事私事兼顧的那種……”

石井實在受不了了，猛地朝桌上一拍。

“說你和野村的關系，其他事不準再提！”

“我就和野村君有了情報分享并成為了好朋友。匯報完畢！”

石井皺了皺眉頭，盯著白小樓說：

“看樣子你對坐辦公室聊天還不是很習慣，我們是否應該換個場地，比如去審訊室再聊？”

“別別別！我很習慣坐辦公室匯報，您想知道什么，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一聽要送去審訊室，白小樓好漢不吃眼前虧，趕緊抱拳賠起笑臉來。

“那說吧，你和野村什么關系，才讓你這個和歡迎舞會沒任何關系的人混進了舞廳？”

這才是重點。

白小樓腦袋飛速轉了一圈。

不用說，肯定現在野村不是被關就是被下課了，現在這個石井是接替了他襄理的位置。

應該不會是自己對梅秋生說的話起了作用，因為如果她在，她肯定會出現在審訊現場，那只可能是江陽在審訊時編了一套讓野村解釋不清的謊話。

“其實我也不知道，當時野村君打電話到警察局，讓我親自來您這接人……”

“等等！”

石井眼神里露出喜色，舉手讓白小樓停止，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機嘀咕了幾句，沒一會兒，一個戴眼鏡的翻譯夾著文件夾走了走來。

你不是大夏通嗎，為什么還要叫來一個翻譯呢？

白小樓不明白。

“好，你現在將你剛才說的話重復一遍。”

白小樓重復了一遍，翻譯拿筆飛快地記錄著。

“你來接誰？”

“江陽，現在和我關在一間房的江陽，他也是我們綜治科的行動組長。石井閣下，請允許我解釋一下，我和江陽本來不熟，他本來屬于特勤處的，而我是丁局長的秘書，平時沒有來往，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點名叫我來接他。”

這次石井沒有打斷他，而是朝奮筆疾書的翻譯用東洋話命令他一字不漏地記下來。

“我當時接了江陽想離開時，野村君不知為何又記住了我，非要塞給我一樣東西，讓我找個舞伴一定要來參加周末的舞會……”

“等等！”

石井又舉手叫停。

“什么東西？拿給我看看！”

白小樓從褲腰帶的夾縫里將疊得成小方塊的特別通行證遞給了石井。

“特別通行證？”

石井驚訝得身子往后一仰。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反正進出關卡倒是特別容易。”

“所以你身上藏了一把沖鋒槍進入了舞廳，然后利用事先安排的停電機會，當場開槍打死了白川將軍一行？”

石井雙手撐在辦公桌上，眼睛幾乎貼著白小樓的眼睛問道。

“石井閣下，您這樣說，我可比竇娥還冤啊！進入舞廳都要搜身的，我怎么可能將那么大一把沖鋒槍拿進去？”

白小樓哭喪著臉，大聲喊起冤來。

“那么大是多大？”

石井抓住他話里的毛病，再次追問道。

“我怎么知道多大？沖鋒槍再短也不可能比手槍短吧？”

白小樓指了指石井腰間的佩槍，根本不進他設的圈套。

“你確定你進去時搜了身？”

石井這句話將白小樓問蒙了。

他回憶了一下，真好像沒搜他的身，別的排隊的人都搜了身，甚至連露蘭芳都搜了身，唯獨沒搜他的。

“我記不得了，反正我的舞伴被搜了身。”

石井重新坐了回去，指著白小樓說：

“野村提前和你說好了，讓你到租界買一把西洋的沖鋒槍，然后帶進舞廳，在提前約定的拉閘時間到時，先由事先埋伏在舞臺上的江陽開第一槍引起混亂，然后由小島沖去舞臺補槍，最后由你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大開殺戒，將留在舞臺上的我們大東洋的將軍無差別刺殺。我分析得對嗎？”

聽上去邏輯感很強，但卻是將三個完全不一樣陣營的人強行拴到了一起。

“石井閣下，如果照你這樣分析，野村能給我特別通行證獲得免檢的資格，他和他的部下自然更不會受到哨兵的檢查，他為什么要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呢？”

“我知道您會說，是希望我到租界買把沖鋒槍帶進去……”

白小樓平靜地看著石井，石井一攤手，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可是只要有銀子，在黑市里哪種槍枝買不到？”

“而且為什么要舞會開始前由我送進去，提前藏到某個不易發現的地方不是更好嗎？”

“唯一的可能是野村在使用障眼法，故意將我這個和舞會沒有任何關系的人扯進來，擺到明處，從而將你們的偵破方向引向歧途！”

石井和做記錄的翻譯對視了一眼，同時沉默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