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熱端坐在19世紀威尼斯工匠手工雕刻的辦公桌里，銀色須發剛強地挺立。明明是個半只腳邁入棺材的老人，身上卻表現著年輕人的英挺，只是他臉色有些差，眉頭不自覺皺出淺川字痕。

“抱歉打擾大家享受校園時光了。”昂熱捧起骨瓷杯，喝了一口茶，“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大家，你們想先聽哪個？”

老人的臉隱藏在飄揚的霧氣里，露出莫名的騰騰殺機。

“我看過這種笑話，我猜，接下來無論我們選什么，其實都是壞消息。”路明非微微吐了個槽，“所以校長您自由發揮吧。”

他的嘴角還殘留著些血色，校長的話是傳到了，但路明非和凱撒還是結結實實表演了一波全武行，只是沒動刀子。

雖然看起來路明非更慘一點，但他能夠療傷。而凱撒的金發略顯凌亂，胸口有一個大腳印。

“很聰明，不愧是最有希望的S級。”昂熱對路明非說，“壞消息就是你們立馬需要去華夏執行任務，好消息是實習學分我可以給你們滿績點，并且不用寫論文，僅限這學期。”

路明非和楚紫航都沒太大反應。

可是站在一旁的乖孩子愣住了，印度小哥恭敬地問，“尊敬的昂熱校長，請問我也需要.....”

“不不不，全憑自愿。”昂熱微笑，“只是我覺得路明非可能需要你的幫助。雖然在入學時，你說自己的言靈是不穩定的第六感，但....我想你說謊了。”

奇蘭臉色不自然起來，紅一陣白一陣。

“那為啥讓我去嘞，我一沒有言靈，二不是執行部的人啊。”諾諾也是一臉懵，歪著頭問。

她向來能摸魚就摸魚，剛才凱撒攻點的時候就偷偷溜走，自己開車爬到花園的樹上聽歌去了，途中還和偷跑的芬格爾碰了一面。

“我記得陳墨瞳你的潛水成績極優，在整個本科部可以算上名列前茅。”昂熱從容解釋，

“你應該對夔門計劃有印象，古德里安教授招新時，你在他身邊實習。而這項計劃，需要高強度水下作業。”

“當然記得，但我也記得人手夠了。”諾諾說，“校長，莫非你要開除酒德亞紀和葉勝？雖然他們菜菜的，但也很努力呀。”

諾諾說著玩的，她當然知道昂熱不會無的放矢，她從進門的一刻起就感覺到了氣氛不對，仿佛達摩克利斯之劍懸浮于這間辦公室。看起來路明非和凱撒劍拔弩張，僅僅是青春期男孩的必經之路。

只是有什么東西...藏的更深，一種充滿血腥味的東西。

“接下來我要說壞消息，你們聽好。”昂熱的眼神忽然變得鋒銳，像是磨礪好的尖刀，

“我們受到了襲擊。曼斯教授、酒德亞紀專員和葉勝專員，全員失蹤。”

所有人俱是一驚。

！！！

什么鬼！！！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路明非沒有忘記葉勝陽光的笑容、酒德亞紀的文靜端莊。那簡直就是標準的模范情侶啊！

失蹤了是什么意思？在華夏迷路了？或許他們只是不知道迷路就找警察叔叔，也或許是玩嗨了決定私奔？一對男女在所難免嘛，只是曼斯你不能作為電燈泡啊！

路明非嘖了一下，他不愿去想那些不好的事。

“我們的敵人終于要現身了。”昂熱語氣森冷，銀灰色的眸子里跳動著殺機，“他們藏得很深，但在至高的權柄面前，還是露出了馬腳。”

昂熱打了個響指，人工智能諾瑪的女聲響起，冷清又不含一絲情感。

【接下來，我將為各位展示監控設備所捕捉到的信息。】

“等一下。”昂熱打斷，扭頭對路明非嘆了口氣，“路明非，在此之前，我想先對你說一句對不起。”

路明非有些懵，在幾道視線的下回看，但發現其他人和他一樣懵。

機械齒輪運轉聲作響，他們身后的大理石墻壁裂開，中間藏著一整塊液晶顯示屏。隨著卡塞爾學院的校徽，完整繁榮的世界樹，一閃而過。

裁剪過的監控畫面開始慢放，畫質很不清晰，像是三十年前的老電視，這是九月五日街道上的外圍監控。

13點10分，曼斯·龍德施泰德帶領兩個學生在黃忠路大道上走過。

13點12分，根據口型判斷，葉勝單方面同兩人交談了什么，折返回到了街道拐角，那里沒有監控，是視頻死角。

“有點不對。”凱撒忽然開口，“龍德施泰德教授表情不對。”

他指了指監控上的中年人，“盡管很模糊，但他眼睛剛才睜大了瞬間。教授身體向后傾斜，很可能是心理的防御姿態。”

“說的很正確。”昂熱鄭重點了點頭。

龍德施泰德教授等待葉勝，而酒德亞紀在街邊踱步。一直到13點18分，他們也折返回了街道拐角，就此消失在監控中。

十字路口的監控再沒拍到蹤影，他們憑空消失了。

“大大大變活人？”路明非有點害怕，“鬧鬼了嗎這是？一下殺三個，這鬼很可能是穿紅衣服的女性。”

“如果是鬼的話，他們是團伙作案的三個男鬼。”昂熱說著，吩咐諾瑪播放了另一段影像。大約十張照片閃過，是龍德施泰德團隊的各種日常。

吃火鍋、在KTV包場、在路邊攤玩套圈....其中混雜著道路監控和亞紀的自拍，他們看起來生活的很滋潤。

“哇，我也想玩這個扔塑料環的游戲。”諾諾兩眼閃亮。

楚紫航打斷她的舍友，“對方有三個，全是男性，身高大概分別為175cm、182cm、193cm。其中182那位年齡更大，黃種人，是他們中領頭的。”

她剛才一直保持沉默，盯著某個灰頭土臉的人，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些照片有一個共同點，‘男鬼’們在照片中輪番出現，臉模糊的看不清。

“他們看起來打了一層馬賽克。”凱撒撫摸刀削般的下顎，“理論技術能做到嗎？”

“它們不能以理論度量。”

昂熱站起身來，胸前的紅玫瑰鮮艷欲滴。緩緩掃視自己的學生，用一種“組織上很信任你，現在要你們出力了”的眼神。如果不是必須，他不愿讓自己的學生身處險境，但玉不琢不成器。

校長深深明白，維持一個千年的屠龍組織，運作好龐大的資源，也許數個高血統的青年才俊足以。但如果面對那些枯骨惡魂們，就遠遠不夠看了，年輕人們要的是真正的刀劍磨礪。

“你們聽說過降臨派嗎？”昂熱目光悠遠，仿佛回到了流血的青年時光。

“啥？三體嗎？ETO?”路明非瞬間想到了一本科幻小說。

“我看過那本小說，你說的沒錯，他們和ETO性質一模一樣，由一群人奸和龍類組成的組織。”昂熱出乎意料地接上了梗，

“降臨派最大的心愿就是讓尼德霍格復活，重回萬年前龍族統治的年代。”

“我小時候...好像聽人講過。”凱撒的神色凝重起來，“但是降臨派不是在百年前被清繳干凈了嗎？連帶著沙俄皇室。”

昂熱笑了笑，眼角里藏著皺紋，還有令人生寒的殺意。

“他們很聰明，利用秘黨的視野盲區，一直隱藏自己的獠牙，持續了近百年，用和平麻痹了我們。”昂熱說，

“可最近卻是演都不帶演了！去年的金融危機、今年的工會首領槍殺、自來水廠龍血污染，昨天還敢擄走我們的人！”

奇蘭偷偷頂了路明非一下，“領袖，事態緊急啊，你一定要好好指揮我們。”

路明非無所謂聳聳肩，他作為執行部的人，又沒有拒絕的能力，再說了。既然師姐都在，那也沒什么好怕的。

“Emperor，這就是他們組織的名字。”昂熱敲了敲桌子，諾瑪把幻燈片又切換了一張，這次是一張中年男性的照片，照片微顯模糊，是隔著車窗偷拍的。

此人亞洲外貌，中等身材，臉上微微發福，全身上下裝飾無比奢華，穿著一件布里奧尼黑色羊毛西裝，搭配寶格麗18K黃金領帶，袖扣則是蕭邦限量版鉆石款，還帶著一款純白的百達翡麗。

他正在侍者的護送下往一輛凱迪拉克空軍一號里鉆，身邊站著五大三粗的保鏢，其中最壯、最兇的斯拉夫保鏢站在亞洲人身后，痞氣地笑著，腦后梳著金色短馬尾。

路明非看不出這么多門道，但凱撒眼皮一抽，“這不是珍藏版的鸚鵡螺嗎？全球一枚，居然在這樣的暴發戶手中，浪費啊。”

“此人名叫亞歷山大·布寧....路明非你怎么了？你認識？”

“不認識，不認識，吞口水嗆著了。”路明非從咳嗽中緩過來，連忙擺手，回旋鏢怎么來的這么快！

“好，那我繼續。”昂熱把教鞭指向布寧的照片，“根據我們在E國的線人說，他很可能就是一系列事件的幕后黑手。也是Emperor的首領。在人類社會，布寧有著‘死亡商人’的稱號，是世界上最大的軍火販子。”

“還和權貴們有著不清不楚的關系，在西伯利亞有通天的關系....”路明非嘀咕。

“注意他旁邊的小辮子，那人上了國際刑警的紅色通緝令。馬卡耶夫·伊萬諾維奇，謀劃過三十多起跨國暴力事件、數百宗武器交易，涉嫌多起惡意謀殺。他不僅是黑市上的頂級犯罪分子，還被指控組織過多次針對政府高層的暗殺行動，是一個令全球執法機構恐懼的名字。”昂熱繼續補充。

“他也在加圖索家的死亡名單上，‘鮮血大公’馬卡耶夫，無可爭議的S級，加圖索家曾圍剿過他，可是每次都棋差一著。”凱撒盯著幻燈片，冰藍色的眼里充滿戰意，“呵呵，我倒是想試試。”

這什么超級反派啊喂？不是應該讓超人或者鋼鐵俠去打嗎？路明非有些驚了。

“馬卡耶夫和布寧不是你們能對付的，西伯利亞我自己去一趟。”昂熱把袖子挽起來，身體靠在桌子上，露出了一副流氓頭子風范，

“但我想請各位到華夏，繼續執行夔門計劃。如果有機會，希望各位把曼斯三人帶回來。”

“自由一日怎么算？”凱撒突然問，他此生未嘗失敗，在他心里，連平手都算是恥辱。

“改日再戰吧。”路明非直接開口。

凱撒扭頭，直直盯著那個灰頭土臉的小子，嘴角微微下撇。

“bravo！那就這么打算了，當然，我的獎品還是不變。”昂熱拿出一個檀木盒子，打開蓋子，幽靜的木香透出，一枚銀色的扳指緊緊躺在紅色絨布上。

那是上個時代的遺物，承載著

黃昏把石板路染得金黃，路明非最后一個走出辦公室，看著陰影和殘光交織在同行者的臉上，心里莫名焦慮和不安，夜晚的氣溫偏低，路明非感到肩頭涼颼颼的，覺得黑暗的灌木從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

在暗色中，一個戴著牛仔帽，身材像土豆的老人撞上路明非，“孩子，走路看看路！等等，路明非？哈哈，你很有名啊。我是副校長，咱們還是第一次見面吧。”

“副校長好。”路明非禮貌應答。

副校長臉湊過來，神秘兮兮的模樣，嘴角勾起，似笑非笑。

“咱倆還這么拘謹干嘛？江山代有人才出，以后你就叫我一聲弗老哥，我叫你一聲路老弟。學校出了你這樣不拘一格的人才，我是很happy的。”

副校長伸手握住路明非的手，一邊握手一邊拍路明非肩膀，

“白裙蕾絲少女團滋味怎么樣？以后開銀趴記得叫我啊！”

路明非的胳膊波浪一樣搖晃，有點酸痛，他沒明白發生了什么。

副校長騷氣地扭腰走進昂熱辦公室，過了一會兒他又從光源里走出來，比了個大拇指，

“要不還是你當路老哥吧。說實話，干的事比我年輕時都瘋狂，至少我沒試過一次弄一百個。”

“？？？”路明非兩眼發愣。---------

零走出指揮室的門，她的手機歡快蹦跶起來，是一條留言消息。

“三無妞兒，你們這是什么破學校啊，信號這么差！我連續打了二十多個電話！之前忘給你說了，如果你要參加自由一日，記得放水，放水，放水！別聽路明非瞎指揮，別暴露實力!”

零扭過頭，看了一眼蘭斯洛特的‘尸體’，玩偶般的臉露出一抹細微的波動。

你怎么不早說....不過沒關系，現在也還來得及。

一顆紅色的子彈穿破玻璃，擊中了零，在她胸口爆發出大片的血痕。

“這里是蘇茜，已擊斃目標。”指揮室的對講機震動，女聲響起，不過沒人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