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雨斬出了盈潤的月環，卻沒有出現楚紫航預料中血花四濺的場面，村雨斬肉的感覺向來輕快，如斷發切絲，絕不會出現粘稠的感覺，可楚紫航卻覺得自己切在了果凍上，還有點滯手。

孫笑訓捂著喉嚨，臉色陰沉，看著持刀者從車門后一躍而起，靈巧的在空中做了一個后空翻，長發翻飛如墨黑的緞帶，站直身體后，一個冰肌玉骨的美人站在眼前，像是一柄藏在刀鞘中的絕世神兵，美麗絢爛但又致命。

“你他媽的敢動手！拿著把砍刀長得漂亮些就了不起了嗎？”孫笑訓怒極，臉上的肥肉都在顫抖，“能不能講點道理！”

楚紫航沒有說話，冷冷盯著他的傷口，脖子上的切割口緩緩愈合了....

或者說從來就沒有切割口，那是一種言靈表未記載的言靈，或是她無權知曉的高序列言靈，眼前這個丑陋的胖子，極有可能擁有危險的高階血統！

“我靠，這位你要臉嗎？”路明非說，“拿沖鋒槍掃射的人有資格說這種話？”

他提著‘洞爺湖’，站在風雨中，面容英挺清秀，眼中有些不安和膽怯，路明非知道自己無法插手師姐級別的戰斗，但他們是搭檔啊，如果只是讓一個人戰斗另一個一直劃水，這算個什么事？火影忍者里可不是這樣演的啊。

路明非暗下決心，他將盡自己的全力，去完成這次意外頻出的任務。

孫笑訓被他這番話整得語塞，“你吼那么大聲干什么？拿槍打你？那你去找警察啊。”

“警察來了第一個抓的也是你。你長得肥肥胖胖，丑的不像什么好人啊。”

“八格牙路！你又好到哪里去？那個是你女朋友嗎？你對自己心里沒點p數嗎？一看你就是個戰五渣，人家根本不喜歡你啊。”

此話一出，路明非滿臉黑線。

他不知道孫笑訓主業是獵人，但兼職卻在做抽象主播，他的直播形式和一般人不同，孫笑訓的直播詭異無趣，同時看不慣評論區的網友的意見，所以經常和他們互相吵起來，到最后居然養出了一批黑粉，直播內容也變得抽象起來，這也練就了孫笑訓超越常人的口頭對線能力。

“說到痛處就氣急敗壞，說到底還不是條傻狗。”孫笑訓得意地汪汪笑起來。

楚紫航沒有繼續聽這兩個人網絡噴子式隔空對罵，踏水而行。

龍血在她體內沸騰，藍白身影在馬路上一掠而過，及腰的秀發拉成細絲，像是大師細心鐫刻的風水畫。

在接近的瞬間，她的手腕快速抖動，好似出刀了又好像從未動作，但刀光霎時間籠罩了孫笑訓，那是一張充滿殺機的捕獵網！

“急了？”孫笑訓嘴上輕松，但冷汗已經從他額頭上滲了出來，他故技重施，脖子上浮現起青藍色的鱗片，連帶著肥胖的身體也變得透明了半分。

在刀光中，孫笑訓閃轉騰挪，銀網偶爾斬到了他的身上，卻像果凍般在他身體上陷進去部分，然后滑過去。

楚紫航心緒閃動，她分明看清孫笑訓長出了龍鱗，但雙眼是淡金色，也沒有暴血的其他癥狀，言靈表的確有個能和孫笑訓能力對上號！

言靈·擬態。

言靈表上第77位，被稱為天生適合間諜的能力，因為擬態功能性的強大，在中世紀的歐洲，查理曼大帝曾經組織過一次捕殺行動，目標就是言靈是擬態的混血種，所以它在高階混血種云集的古、近代都極其稀少，更別說血統逐漸變得稀薄的當代混血種社會。

擬態能夠讓混血種變成接觸過的人、動物，但這一切有著某個學院尚不明晰的限制條件。學院收錄了這份言靈，卻從未見過擁有它的人。

在多地的神話故事中，都有“擬態”能力的蹤影，例如荷馬史詩《奧德賽》中的普羅透斯。

‘他（普羅透斯）變成了一頭獅子，隨后變成一條蛇、一棵高大的樹、甚至是水和火。’

綿密的斬擊無效，楚紫航微微一頓，后退一步，神情如水般平靜，手中平放的村雨有水滴落，反射銀白鋒銳的月光。

“這就是我的超強無敵言靈，你的斬擊無效了！”孫笑訓大笑起來，從沒有人見到他的言靈不驚訝的，他可是......

穿著藍白棉裙的女孩忽然動了，身體緊繃的彎弓，單腳點地，瞬息間出現在孫笑訓面前，雙手下壓刀柄，斬出了雪白的光，招數極盡樸素也極盡危險，武藏劍道館里的每個小孩子入門的第一課就是它。

唐竹，也就是最普通的縱斬，當頭直劈。

但楚紫航卻揮出了摧山斷城一般的氣勢！藍白衣紋如流水，揮出了一片亮閃的圓弧，從孫笑訓的體前帶起了絲絲血珠。

路明非呆呆看著一切，漆黑的瞳孔里是女孩揮刀的模樣。

這才是師姐的真實實力嗎？難道她還有什么大招之類的？她.....究竟有多強？

但如此一來，那應該勝券在握了吧？

接下來發生的事令路明非心跳到了嗓子眼。

低吼聲從胖子喉嚨里發出來，嗚嗚咽咽的，仿若幽獄里的森羅惡鬼。路明非只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和泥土暴起，他太快了，快到能超越正常人能夠反應的動態視力。

楚紫航雙手護胸，倒飛出去，長發飄在面前，后背撞在道奇的車門，發出“砰”的巨響，當她從凹陷的車門里站起來時，潔白的手腕上多了一個殷紅的爪印！

“對面這么強嗎？”路明非驚了，“要不咱想辦法撤退？”

什么超級英雄片場啊？反派還帶變身二階段的啊？

楚紫航冷冷盯著那個在風沙中不斷脹大的人形，它四腳撐著地面，布滿青筋的頭顱上已經不剩下多少毛發，就像是從身體中重新長出來了一只怪物！

“逼我.....到這個地步....真不錯。”

“擬態是稀少的言靈，可以模仿接觸過的人和動物，當然，只有身體，沒辦法獲得混血種的血脈。”楚紫航雙手感到一陣涼意，‘不要死’覆蓋在她的骨折的手腕。

“但是混血種無法模仿出龍的形態，不是不能，是龍的意識會瞬間吞噬他們，摧毀他們的精神，讓其成為無意識的死侍。這是一種同歸于盡的使用方法。”

路明非瞪大雙眼，指著孫笑訓，“可他還能說話啊！要不趁他過變身動畫，開車走了算了。”

孫笑訓嘶吼、咆哮，仿佛在發泄心中巨大的殺戮意志，肌肉遒勁的身軀已經撐開了西裝，只剩下幾縷破布，緩了一會兒后，他慢慢站了起來，雙腳已是三指的利爪，但卻用人類的姿勢撿起了地上的黑框眼鏡。

“所以很奇怪，他模擬了龍的身體，龍血純度已經超過了臨界值，但精神卻沒有被沖垮。”

“聽不懂啦。”

“........這些天你沒看新生入學手冊嗎？”

“呃，還是看了一點點。”

蒼黃的巨爪從天而降，巨大的風壓令路明非的臉部肌肉都掛的變形，若是擊中，恐怕頭顱已經像西瓜一樣爆裂開。

這一刻，死亡正在向他張牙舞爪！

孫笑訓冒著冷汗緊急收爪，護住了頭顱，冷鋒擦過他堅硬的手背，差點劃開他的頸部動脈。接著腹部傳來一陣巨力，他被一腳踢了回去。

“你在他攻擊的瞬間治療更好。”楚紫航說，“如果他的目標依然是我，現在已經結束了。”

感受著刀尖傳來的力量，她從變形的車門上起身，背后是被血染紅的脊背，破碎的金屬和玻璃劃開了皮膚。

村雨牢牢地握在她的手上，刀尖點在地面，安靜的像一株長于黑暗的荻花。狂風忽然吹起，女孩手上的刀劃出劇烈的眩光，孫笑訓咆哮一聲，迎面撞向了高速而來的虛影。金屬摩擦、碰撞的聲音在黑夜中瘋狂回蕩，驚的路明非身后的警車開啟了防盜警報！

這是兩個站在混血種武斗高層的對決，本應極速分出勝負，但處于今天特殊的情況下.....

村雨斬在獵人的龍軀上，大部分攻擊無法突破堅硬的鱗甲。而利爪能夠劃破專員的軀體，但由于無法造就致命傷，很快就被協助者給治愈。

自己是比其他人更強的存在，孫笑訓堅定的相信著這一點，但身體卻不斷積累著細小的傷口，敗北的幻想在孫笑訓腦中一閃而過。

實際上，這是一場....二對一！

路明非的雙眼緊緊盯著這場對決，心臟在胸膛里高速跳動，仿佛世界都只剩下了那個人。擔憂、緊張、熱血，種種思緒纏繞著他的心神。

但理智告訴他，這一切并沒什么好怕的，嘴角居然都不由得勾勒出一絲笑容。

看著那個人的背影，就知道，她是絕對會贏的啊！

事態的發展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為撞擊的緣故，警車后門已經被撞碎了，它失去了‘囚禁犯人’的功能。

后門被人猛然推開，撞在了路明非腦袋上，發出巨響，路明非懵著跌倒在地上。那是后桌的人一直在等待的時機，因為本身言靈的緣故，他在警車到達施工地的時候已經醒來。

言靈‘深血’，在實際戰斗中的表現是小幅度操控血液，并且通過血液上的劇毒來奪取勝利。

還有一個小小的功能經常被人忽視，加速體內的血液循環速度，也就是說....能讓因動脈堵塞缺氧而暈厥的大腦短時間內重新恢復。

當路明非從劇痛和震蕩中回神時，加文已經逃離了戰場20米，盡管看起來四肢并用慌不擇路，濕漉漉的白大褂都缺了一角，但他很聰明，沒有往馬路上跑，而是看準巷子就往里鉆。

楚紫航見狀，虛斬一刀踏步脫離追趕，但孫笑訓很快追了上來，拳和爪比之前來的更兇殘，往眼和喉嚨處猛挖，他是打定主意要把對手留在此處！

“拍檔，去追他。”楚紫航橫刀格擋，火星擦過她的眼角，可她聲音依然清冽，眼皮都沒眨一下。

路明非神色糾結，一動不動。

“我會搞定的。”

“別插flag啊師姐。”路明非喃喃道，“那我也...會搞定的。”

看著路明非的聲音消失在拐角，孫笑訓汪汪大笑，“真是自信啊，執行部的走狗。沒了奶媽，從現在開始，就是鮮血淋漓的戰斗了。當然，只會是我單方面的虐殺罷了。”

楚紫航依舊是那幅冷月寒霜的模樣，村雨在緩慢地劃了個半圓，但冷凝的弧光留置在了空氣中，像是模糊的山水畫，刀光還在蒸發、升騰。

“切，虛張聲勢嗎？”孫笑訓雙掌下壓，撐在了地面，脖頸處鼓起大泡，仿佛一只巨大的蛤蟆，“讓同伴離開，就是你犯下的最大錯誤！我一天只能維持‘龍’的肉體半小時，但足以收拾你了。”

“不，你會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