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用余光偷偷看師姐的側臉，她簡直美麗如光，難怪仕蘭的男生都為她瘋狂。

“餓了嗎？”楚紫航打破沉默。

“不餓不餓。”

“你肚子從剛才一直在叫。”

路明非尷尬的點點頭。剛才發生了這么多事，他都沒空關心餓不餓了，經楚紫航這么一說，確實感覺胃里很空。

楚紫航流利地換擋變速，白色GTR尾燈一閃，在黑夜中拉出一條亮紅色的弧線，從高速路上拐進商業街，人流洶涌。

車最后穩穩停在一家面館旁邊。面館的招牌閃爍著亮起，里面設施很老，看起來開了十幾年了。

巷子里的人間煙火味飄來，路明非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想吃什么自己點。”楚紫航把菜單推出來。

“遵命，一切服從師姐指令。”路明非低頭哈腰。

路明非覺得自己被巨大的榮耀沖暈了頭腦，和楚紫航師姐共處一座，這是何等的殊榮。

要知道仕蘭中學的每個男生都期待自己有這么一天，但難度不亞于徒手攀登珠穆朗瑪峰。

點完菜后，氣氛又冷了下來，路明非看著冰山不知道該從哪里攀，他生怕一句話沒說好，楚紫航甩下他就走。

“我知道你喜歡陳雯雯。”楚紫航說，語氣冷的像個女殺手在宣告目標的死亡。

路明非心緒紊亂，把嘴里的茶水噴在地上，這是他心里藏了許多年的秘密，沒想到今天這么驚悚地被人點破。

什么鬼，師姐你不會是克格勃的特工吧。

“師姐你怎么都知道了？全世界都知道但沒人告訴我？”路明非說。

“不至于全世界，就全校。”楚紫航搖了搖頭，給路明非心上又捅了一刀。

“真的有這么明顯嗎？”路明非焉了下去。

“嗯，還記得前年的文藝晚會，陳雯雯在臺下看書，你不看節目，一直在偷瞄陳雯雯，整整瞄了四個小時。諸如此類的事很多，要我一一說出來嗎？”

“哇靠。”路明非蹦起來。

情史被人無情揭穿，還是從最不食人間煙火的師姐嘴里說出來，路明非簡直無地自容，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那個時候他確實苦戀陳雯雯，覺得她完美無缺，比世界上所有節目都要好看。

見路明非沒有說話，楚紫航繼續說，

“軍訓的時候，你為了陳雯雯頂撞教官；而你加入文學社，也是為了陳雯雯；上屆運動會，陳雯雯扭傷了腳，你扔下接力棒沖到醫務室，導致你們班輸了接力賽；還有......”

路明非愣了，那些記憶如潮水般卷來，悲傷仿佛又要占領上風。

“師姐，別揭我傷疤了，我會失血過多死掉的。”路明非哀求。

“嗯，好的。我看你一直不說話，隨便聊聊。”

路明非傻眼了，有沒有搞錯啊，你這是隨便聊聊嗎？簡直是刀刀暴擊好吧，不去打DOTA完全是屈才了。他思緒狂閃，想換個溫和的話題。

“師姐你大學生活怎么樣？一定很豐富多彩吧，有男友了嗎？”

“一般，沒男友。”楚紫航冷冷地說，“你怎么樣，陳雯雯最后接受你的表白了沒？”

路明非捂臉，怎么又繞回來了啊，還接受表白，自己都沒有走完最后一步，趙孟華就搶先了。

那廝都把陳雯雯摟在懷里了，難道我還要跳出來，大言不慚地狂吼陳雯雯我喜歡你啊，太小丑了吧。

昏暗的燈光下，楚紫航身體前傾，金色的眸子靜靜凝視著路明非，倒映出一個自卑的少年模樣。

她身體曲線優美，目光柔和，盯得路明非臉色有些泛紅。

“如果你沒有表白的話，現在可以回去再試一次，我給你開車。”楚紫航斬釘截鐵地說。

“哈哈哈，師姐你別逗我了，咱們換個話題咯。”路明非苦笑起來，但他很快發現楚紫航極為認真，她已經把車鑰匙拍在了木桌上。

路明非咽了咽口水，考慮了一會兒，但還是滿臉掙扎的搖了搖頭。

他就算是廢狗，那也是一只有尊嚴的廢狗，豈能見到骨頭就搖尾巴？

“陳雯雯知道你喜歡她，但她故意吊著你，把你當做工具。”

“是呀，但畢竟是我喜歡她，她也沒什么錯啊。”路明非眼簾低垂，扭過頭去。

“今天的事陳雯雯知情，她也在耍你。你的眼光有問題，其實你應該去追蘇曉檣，她還不錯，而且更適合你。”楚紫航冷冷吐出幾段話。

路明非傻了，他真不知道為什么師姐一直和他聊陳雯雯，他不想聊，但楚紫航就一直說一直說。

他當然也知道陳雯雯在耍他，可路明非一直壓著自己，讓自己不去想這件事，路明非寧愿相信陳雯雯也是不知情的。

楚紫航的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劍，刷拉一下，斬破了他的騙局。

路明非突然有些火大，師姐你怎么回事啊，不就是大一屆、長得漂亮些、多才多藝嗎？突然把他從電影院里撈出來，就是為了在這里羞辱他？自己就算是條傻狗，但也不帶你這樣欺負人的呀。

“我知道你想聽什么了，我就是蠢，就是笨，滿意了？但師姐你怎么會懂啊，你完美的不像人，所有人都喜歡你，都崇拜你。”路明非幽幽說，聲音低到塵埃里，

“我只是一個沒人要的爛仔，有個人稍微關心下，就想屁顛屁顛想給出我的一切咯。”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楚紫航嘴唇微微動了一下，卻什么都沒說出來。

只是她眼中的金色變得黯淡，透出一點如水的栗色，深埋著濃墨重彩的悲傷。

看見那悲傷到美麗的眼神，路明非簡直想抽自己，他太蠢了，為什么要對救命恩人說這樣的話，要沒有師姐，他早社死了。

“師姐，對不起，剛才腦子秀逗了，你要是氣不過就抽我解解氣。”路明非把左臉伸過去，一副躺平任揍的模樣。

楚紫航臉色冷淡，伸出了一只手，路明非緊緊閉上雙眼，但他沒感覺疼，而是腦袋被人輕輕的拍了一下。

“你又沒錯，我為什么要抽你。”楚紫航冷冷地說，聲音好聽的像刀子。

她剛把手伸回來不久，似乎是發現路明非發質蓬松、軟軟的。美目嗔了一眼路明非，看見他沒有任何反對，就像揉小狗的毛一樣揉著路明非的腦袋。

過了一會兒，路明非難以置信地坐了回去，用一種沒睡醒的眼神盯著天花板，他懷疑這一切是不是在做夢。

“手感和小狗好像。”楚紫航扭過頭去，看起來有些羞澀。

接著她吐出兩個更驚悚的字。“抱歉。”

路明非捏了捏自己臉，又拉又扯，還做了兩個鬼臉，什么時候自己做夢不做關于陳雯雯的了，改成楚紫航了？師姐會說抱歉的橋段也太扯了吧。

“你在干嘛了？”

“做臉部按摩咯，放松筋肉，晚上有助于睡眠。”路明非回過神來，隨口亂說。

面館大叔從廚房里探出頭來，大喊著你們的面好了，各位客官趕快嘗嘗。

“好有活力的大叔。”路明非看著面館大叔熱情洋溢，把他們的面歡快地呈到桌上。

“是的，這老板從來就是這樣，所以他家生意一直不錯，我開動了。”楚紫航冷著臉說，腰如細竹挺立，用完美端莊的儀態小口小口吃起面來。

路明非看著師姐的臉，內心有些感動。他班上的女生都不稀得和他一起活動，路明非三年來也沒有和女生單獨吃過飯，楚紫航是第一個不嫌棄他的女生。

師姐你真是天使，不不不，是女版的釋迦摩尼啊！

“你覺得味道怎么樣？”

“太好吃啦！這輩子沒吃過這么香的面，好吃的我都想哭了。”路明非紅著眼睛說。

“是嗎？也不早了，吃完我送你回家。”楚紫航吃下最后一口，將筷子平穩放好。

聽到這句逐客令，路明非的心抖了一下，他早知道會這樣，就算有女版釋迦摩尼下凡拯救了他，讓他壓了趙孟華一頭，在所有同學面前出盡了風頭。

但他終究只是一個小衰仔，早晚師姐會去其他地方發光，不會永遠陪自己留在垃圾堆里。

也許今晚就是永別了？就像每一個他遇上的女孩，最終都要離他而去，路明非心里說不出的酸味。

“明天上午八點，我在這里等你。”楚紫航拿出一只派克筆，在便簽上小心的寫了幾個字，然后頭也不回的走出門口。

長發飄散在月光中，像是黑色的瀑布，楚紫航站在人流中，微微側臉，便已璀璨奪目。

“路明非，你不上車嗎？”聲音輕的像一陣風。

“回大人，小的來啦。”路明非喜笑顏開，跟在后面。

便簽上寫著：天山后街63號，少年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