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你不是應該在我后面嗎？”羅納德揚起眉頭，滿臉疑惑。

“別犯傻了喂！”

羅納德血液沖上腦門，渾身戰栗，小心翼翼扭過頭，心里已經瘋狂在對玉皇大帝太上老祖耶穌禱告了。

那個沒有皮肉的東西，正瞪著漆黑的眼眶凝視他，里面有淡淡的金色，它嘴里呼出白氣，噴到羅納德的后頸上，仿若地獄走出的惡鬼。

羅納德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自己小命不保。

那個東西停在那里，修長的身影被白霧包裹著，它俯看羅納德和路明非。

“娘的，玩我吶是吧？”羅納德突然惡向膽邊生，他好歹是從紐約犯罪率最高的區走出來的。

他旋即做出了個大膽的決定，俯身下腰，把手上的木板條抓的死死的，劈頭蓋臉對著那個鬼就是打。

木板打在它的頭顱，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那東西嘴里發出低低的吼叫聲，似乎感受到了疼痛。

“明明，它是實體！”羅納德說。

路明非一怔，精神振奮上來。

按他小時候看鬼片的經驗，最怕的就是像貞子、伽椰子之類抓不住的靈魂鬼，因為人類能做的，就是等她來殺。

但是諸如生化危機之類的僵尸，午夜的狼人，雖然危險，但只要手持武器，未必沒有反抗的余地。

路明非扔下手中的禮物盒，雙手握緊木板，擺出劍道中段的架勢，橫挑過去，對著那東西就是一個擊面。

兩人圍著那東西，使出吃奶的力氣瘋狂揍怪物，那東西皮膚柔韌性相當高，他們覺得自己簡直是在打一塊牛皮糖。

那東西硬頂了一會兒，修長的身影在大霧里顫抖，就在路明非以為攻擊無效時，它慢慢地匍匐下身，以一個詭異的姿態斜跪在地上。

“我們打贏了！”羅納德狂喜，“你這該死的東西，這下服氣了吧。”

“呃，我覺得....好像不太對勁。”路明非盯著那東西。

它跪倒在地上，灰白的脊椎骨暴露在外，每一節都扭曲彎曲，像長歪了的竹子。它把臉深埋在泥土里，像個雕塑般一動也不動。

不像被打服了倒地認輸，更像是個....虔誠的朝圣者，在膜拜心中的圣地？

超詭異的。

從巷子的兩端，陸續傳來啪塔啪塔的腳步聲，以及水珠滴落的聲音，像是有許多人穿著濕透了的拖鞋走路，修長的影子在白霧中若隱若現。

它們堵住了巷口兩端，路明非和羅納德已經無處可逃。

而地上那只，嘴角不停發出低吼聲，好像原本在等待著什么，但現在已經是越來越不耐煩了，他抬起面無表情的臉，注視著兩人。

怪物沒有等到想要的，有些迷惑。

神圣的膜拜者氣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刺骨殺氣，匍匐的姿態變成了屈膝半蹲，那是野獸捕獵的姿勢。

它在等著一個攻擊的信號。

“明明，這下怎么辦？”羅納德急了，情況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路明非咬著牙，戰戰兢兢從口袋里摸出個手機，“別慌別慌，我我我馬上報警。”

可還沒等他按下通話鍵，地面上的那只感覺到什么，突然動了，朝路明非撲擊過來。

骨骼的抽緊聲暴響，灰黑色的身體拉成一道線，撞碎了薄薄的白霧，路明非敏銳的捕捉到一切，但來不及反應。

他精心挑選的生日禮物盒被踩在腳下，金屬碎片扎透盒子蹦出來，路明非呆了。

那是他明天給師姐的禮物，等等，這種要死的關頭他居然在想著，自己送不了禮物了？真見鬼。

怪物的瞬間速度超過了200公里每小時，迎面而來，像是火車頭撞過來。

它在路明非的瞳孔中放大。

好像避無可避，但路明非聽見了某種聲音，刀劍出鞘之聲。

一柄刀以更快的速度迎擊，明晃晃的刀光照亮了路明非的臉。

她是在路明非背后出刀，剛才兩人都沒發現，他們的背后，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個人。

女孩皎潔地穿過兩人的空隙，路明非只瞧見一陣光，發梢散發著清香，拂過了他的臉頰。

日本長刀正對著怪物的額頭，筆直地捅了進去，發出令人牙酸的尖嘯聲，來人似一座青銅巨門，阻截了攻擊，將撲擊的怪物硬生生壓了回去，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

威嚴肅殺。

路明非和羅納德都看傻了。

女孩從怪物的頭顱中抽出長刀，怪物抽搐了一下，停止活動。干燥的黑血粘在刀上，但隨后刀的鋒面處沁出涓流，將血跡洗刷干凈。

一周后，路明非才知道那把刀的名字，“御神刀·村雨”，楚紫航從她老爹手上繼承的武器。

那是把用來敬神的刀，沒有刀鐔，鋒面似水，美的就像是柄工藝品。

刀匠只會在兩種刀上不加刀鐔，貧窮浪人的佩刀，或者敬神的御神刀。御神刀根本不會被用來斬切，刀鐔無用。它本該呆在文物館，每日受到游客的膜拜。

但在這個奇異的夜晚，它滑動出鞘，就是為了殺人！

“那是死侍。”楚紫航說，她靜靜盯著路明非，“你沒事吧。”

這是個什么鬼情況?師姐你一臉淡定的把它頭給切下來了？路明非感覺世界天翻地覆。

其他的黑影圍了上來，站在不遠處，嘴里發出了哭泣般的聲音，好似在念咒，他們是太古時代的惡魔，低語飄蕩在霧中。

聲音嘈雜紊亂，彎彎曲曲地往路明非腦海里鉆，他頭疼欲裂，本來應該聽不懂死侍的話，但好像又能理解。

“該膜拜嗎.....”

“血肉，口渴......“

“人類.....“

“王......”

路明非心跳的飛快，慢慢感覺身體不再屬于自己。

他處于巨大的冰原之上，黑血滾燙，讓整片冰海沸騰，一頭純黑色的巨龍趴在冰峰上，猙獰威嚴，天空血紅，夕陽被祂的身軀分割，山腳下......

金色的眸子發亮，刺破時光，把路明非從虛幻中拉回現實，是楚紫航在凝視著他。

他們的臉貼的很近，路明非有些微微臉紅，不自覺往后退。

“冷靜，別慌。今天你們不會有事的。”楚紫航說，依舊冷冽清澈。

她披著一件日式白色牛仔外套，在風中獵獵響動。

楚紫航轉身，平舉村雨，將兩人護在面前，她冷冷掃視撲擊的死侍群，白霧在她身上靜止，變成屢屢煙塵。

幾只黑色的影子扭曲，籠罩住路明非，他們咆哮、獰叫、狂舞。

楚紫航的刀劃破白霧，揮灑出新月般的弧，和漆黑如墨的血。

那一晚，路明非才懂得，什么叫做刀光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