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鮮血落在泥土上，發出滴答聲。

惡徒們也被這股氣勢所震的一驚，但旋即反應過來。

他不過就是個小鬼，已經受傷了，有什么好怕的？

剩下的、還有活動能力的四個人都拿起武器，大叫著壯膽，向路明非撲過去。

路明非淡淡吐了一口氣，背靠著一顆大樹借力，同時防止腹背受敵。

“媽媽咪呀，這下樣衰了。”路明非心想，逼出自己剩下的力氣。

第一個到的是個瘦子，路明非的竹刀從下往上撩起，劃出一道白色圓弧，精確命中了他的下巴。

瘦子腦袋彈了一下，倒在地上痛苦掙扎。

接著路明非睜大眼睛，死死盯著一個賊眉鼠眼的家伙。

就是這家伙剛才用啤酒瓶砸他腦袋，還有那天公交上，負責偷錢包的也是他。

那人被路明非盯得害怕，縮了回去，不敢繼續向前。

其實路明非已經有些無能為力了，他學習的劍道是一對一的流派，直白點說就是純純體育項目，專攻學校表演和運動競技，單挑只能說勉強夠用。

根本不具備戰場上一對多的凌厲殺傷力。

當然，路明非也沒想過，某一天自己真能用的上它。

所幸，這四個人也絲毫沒有配合，一看就是以多欺少習慣了，四人的攻擊有明顯的間隙，而且因為大樹，也不能對路明非進行包圍。

路明非便在他們的攻擊間歇中，收刀再抽刀，夾縫中尋求生存。他的周圍形成了一個空白的圓，路明非像是打蒼蠅一樣，勉強驅趕他們。

他骨子里的兇性被激發出來，誰還不是個充滿血氣的少年了？

有人一腳踹在了路明非肚子上，路明非咬著牙，坑住了踢襲，然后對著那人腦袋猛敲。

路明非的眸子里跳動著精光，鬢角已經完全濕透。

他覺得渾身疼痛，但是血液滾燙，精神從沒有這么好過。

陳雯雯咬起嘴唇，桃花一樣粉紅。

她抬頭看著那個越來越高大、越來越閃亮的男人，

“路明非...這才是真正的你嗎？還是說....我在你心里這么重要啊。”

原來，錯的一直都是自己，路明非根本不是什么鐘樓怪人、卡西莫多。

他耀眼的就像太陽耀斑！

“路明非，加油啊。”陳雯雯小聲說，眼睛發亮。

接著陳雯雯后腦一痛，視野瞬間黑了下來。

“這小鬼骨頭太硬了吧。”胖子喘著粗氣說。

路明非手在發抖，這次不是害怕，是沒力氣了。可他死死攥著竹刀，聽著胸膛發出風爐般的響聲。

“早知道，就多練一下體能了。”路明非疲倦地揚起腦袋，“算啦算啦，各位別走，咱們繼續啊。”

“誰和你繼續。”胖子擦了擦汗，“算你牛，老子撤了還不行嘛。”

真受不了，說走就想走啊？不決戰到天亮？

但路明非已經抽干了所有力氣，如果不是后背靠著樹干，他恐怕下一瞬間會立馬倒在地上。

那個被路明非打掉牙齒的鴨舌帽終于爬起來，下巴處全是血污，他面色猙獰，脖子上鼓著青筋，仿若地獄里出來的惡鬼。

一柄匕首被他從口袋里摸出來，鴨舌帽把匕首打開，刀鋒冰冷、蒼白，泛著幽光。

“喂，差不多得了。”胖子說，“要真死人了，會有大麻煩的。”

“閉嘴！”鴨舌帽怒吼，風聲從他嘴里灌出來，像是破了洞的氫氣球。

也正常，畢竟他門牙少了三四顆。

鴨舌帽握著匕首，像只鬣狗，一步一步朝著路明非走去，他雙目赤紅，顯然是被憤怒沖昏了腦袋。

“媽的，我早猜到了，捅人的家伙就是你。”路明非身體撐在竹刀上，鮮血從他手上滑到刀尖。

他要死了嗎？唉，出師未捷身先死啊，才剛度過牢獄般的中國式高中，美好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就要魂歸天地了？

不值啊不值。早知道就該約陳雯雯去網吧打星際，她想玩連連看也成。去什么公園，這種文藝范根本和自己不搭！

不過，今晚還真是暢快啊，路明非心想。

好歹沒有當一輩子衰仔，楚紫航知道了也會高看他一眼吧。

樹葉嘩嘩飄落，像是一場枯黃色的雪。

鴨舌帽男人正在前方逼近，背后是一顆大樹，公園里早已沒有其他人，路明非退無可退。

他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腥甜濃郁，還混著一種熟悉而奇怪的香氣。

像是....檀香？

路明非疑惑地抬起頭，看見了神奇的一幕。胖子接近兩百斤的身體旋轉起來，在天上翻滾了一圈，斜著落在了地上，揚起一片樹葉。

胖子倒下去的時候一動也不動，像條死魚，顯然已經失去了意識。

“什么情況？”路明非眨了眨眼，“太極宗師楊露禪來了？”

路明非這才發現，地上早已經躺了三個惡徒了，難怪剛才鬧得這么兇，他們卻都沒吭聲，原來如此！

一個人影站在黑暗中，青絲及腰，目光冰冷如刀。

鴨舌帽也發覺不對，驚恐地向后看。

一只手已經搭在了他的腰上，綿綿的柔勁讓他旋轉起來，隨后一股剛勁猛地爆發出來，鴨舌帽身體橫著，撞到樹上，差點把腰撞斷。

怦然巨響后，那棵樹搖晃起來，樹葉抖落。鴨舌帽口吐鮮血，從樹干上滑落。

來人呼氣吸氣，已經平復了姿勢，但長發在空中飄揚，濕漉漉的，彌散著清香。

金色的眸子透亮清晰，像是指引道路的燈。

“師姐？”路明非簡直不敢相信，呆呆地看著來人。

“別太激動，你還在失血中。”楚紫航說，“躺下。”

“這這是夢嗎？你還會打太極？還有你怎么穿著睡衣？”

楚紫航穿著一件La Perla的桑蠶素緞面睡衣，粉粉的，還泛著啞光，看起來優雅又可愛。她的頭發也濕漉漉的，看起來剛洗完澡。

“別廢話，是你發短信求救的。”楚紫航冷冷地說。

她坐在地上，很輕柔的把路明非的頭平放在大腿上。

“地上很臟的吧，還有血。”路明非弱弱地說，“你這衣服弄臟了，我真賠不起。”

楚紫航沒有說話，把衣服撕開一道口子，露出平坦白皙的腹部。給路明非包扎了一下腦袋，止住了血。

“醫生很快就來了。”楚紫航面無表情，隨后疑惑地盯著路明非，“你怎么還流鼻血了？顱內血腫？”

“啊啊啊，沒沒。”路明非匆忙辯解，“可能是天氣太燥熱了。”

路明非呼吸漸漸平靜，他積累的疼痛、力竭轉換為巨大的困意，如海浪般沖擊著身體。

“我會不會已經死了。”路明非突然說，“這一切都是假的，就是臨死之前的幻想罷了。”

“很有可能。”

“才怪嘞，絕對不可能。”路明非說。

“為什么？”

“因為按我的想象，師姐你的身體應該是冰冷堅硬的才對，就像一柄武士刀。但實際上....居然這么柔軟、溫暖。”路明非閉上眼睛說。

“好好休息，你今天做的很棒了。”

月光撥開烏云，照亮了樹下的兩人。

楚紫航看著路明非漸漸熟睡，感受著他的氣息平靜下來。

她今晚收到了路明非的短信，就馬不停蹄從家里趕過來了，來的匆忙，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頭發剛洗完，也沒吹。

金色瞳光緩慢流轉，如天邊的星河。

她看了看暈過去的陳雯雯，對懷中的路明非輕輕說，

“這樣就挺好。”

隨后她又看了眼天空，風清月明，星光如水。

真是好風景，楚紫航想。

明天的公園夜景，也會一樣美嗎？

她不知道。

而且，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有明天。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