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是真的老了許多，面容消瘦，眼眶深陷。

全然不似三年前那般雍貴大氣。

那時，他大權在握，一心想扶持三皇子上位，一心想讓沈蔓柔坐上皇后的位子。

可他斗贏了先后和太子，卻被我陰進了臭水溝。

三皇子廢了，我捧著顧昀昭的腳底，送他坐上龍椅。

那個曾口口聲聲對我許下鳳冠霞帔，母儀天下的男人，一手將我送進藥池。

一手下旨，讓沈家將沈蔓柔送入皇宮，當他的皇后。

沈蔓柔不從，她是真心愛著三皇子。

沈丞相也不從，他是真心看不起顧昀昭的出身。

顧昀昭怒了，他抄了沈相家，卻不動他們半根毫毛。

將他們囚在城外凌云寺中。

除了人身不自由，一應用度仍是相府規格。

沈蔓柔也囚在那里，顧昀昭每隔三五天就去看她一次。

論次數，倒是我贏了。

沈蔓柔自小有心疾，看過冀中神醫后，只說唯有玉龍丹可救。

可偏偏她的肝臟又極為脆弱，若直接服用，只會讓她當場暴斃。

一番鉆研，神醫又有了新的辦法。

找一個能將玉龍丹的藥性融進血中的人，再使沈蔓柔喝其血，方能解決。

我便是那個幸運的人。

可笑的是，我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吃下的玉龍丹，更不知道他們又是怎樣知道的我能融藥入血。

我只知道那一池的草藥都是大補之物。

可以幫助更多的藥性進入我的血里，可以讓我的體力和血液迅速恢復，可以讓她不再痛苦。

初時，沈蔓柔不肯喝血，總是將碗摔在地上。

顧昀昭沒辦法，只能每次多取一些。

他說他不想讓我被多割一道傷口。

后來，她敗給了心衰的痛苦，不再浪費血藥。

但她日日喚痛，我的血便越放越勤，藥池的草藥也越放越多了。

……

樂聲響起。

顧昀昭握著沈蔓柔，一步步出現在高臺。

我隨著眾臣跪拜，卑微的姿態十分嫻熟。

什么無上尊榮，什么不必跪拜任何人。

早就碎在那華美又冰冷的池底了。

顧昀昭很高興，喚起眾人隨意說了幾句，便牽著沈蔓柔同坐在龍椅之上。

她對他溫柔一笑，眼角眉梢透著春意，融了天山的雪，盛開了池里的蓮。

滿宮失色，唯有她萬分奪目。

真不愧是京中第一美人。

往日小臉蒼白，我見猶憐。

如今面色紅潤，更是天姿國色。

顧昀昭怔怔地看著她，喃喃出聲：“蔓柔，得妻如你，朕是何等幸運……”

我本不愿聽見，奈何就是進了耳。

指尖不爭氣地抖了抖，我將它縮進衣袖，目光前移。

宮女們跳的極美，不欣賞就可惜了。

水袖飛舞，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一條條冰冷的光影，兇狠的落下。

那是很久以前。

我終于成功讓先帝知道了，他還有個被囚禁冷宮多年的兒子。

他驚喜的發現，這個兒子居然沒有荒廢學業，甚至還很優秀。

于是，顧昀昭入了先帝的眼，被獲準參加秋獵。

我不放心，扮成小太監藏在了隊伍里。

果然有刺客沖亂了營地。

我強行和他換了衣裳，逃跑時不幸被刺客抓住。

幸虧他們一心想折磨“皇子殿下”。

選擇用鐵鞭打死我。

否則，我還真撐不到他的回援。

猙獰交錯的幾十道傷痕，好些都見了骨。

太醫直嘆，真是命硬。

等無人之時，顧昀昭緊緊地握著我的手，第一次落下淚來。

“明薇，此生有你，夫復何求？”

那時，我已痛的說不出話，卻知道自己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