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美味的炕餅，吃的李長遠那叫一個煎熬。

三十公分直徑的餅，李長遠原本的肚量是一個半。

今兒跟朱婷坐在一起，才吃了半個就有些吃不下去。

只要李長遠一扭臉，得到的一準是一聲冷哼。

也不知道是什么脾性，隨著時間的推移，原本只有兩人排排坐的知青院。

這會搬著小板凳排排坐吃瓜的人，又多出來了好幾個。

除去劉晴晴，大部分的女知青都是一副看熱鬧的架勢。

至于男知青？

怎么說呢，就李長遠自己的感覺，如果這里不是黑瞎子溝，這些沒有處過對象的純情小處男，很有可能因為羨慕嫉妒，摸黑套他麻袋。

一頓艱難的晚飯之后，李長遠幫忙收拾著鍋碗。

洗刷過后，李長遠又給悄悄裝了一袋分量多出來不少的二合面。

這年頭吃的都是工分。

一年到頭摻著吃都吃不飽，更別說頓頓吃面。

再說了，好不容易跟老白家進行了切割，準備騰出手收拾他們的李長遠，可不想因為這一頓飯再生出什么波瀾。

姥姥對他好，他記在心里。

可以德報怨的事兒，那不是那李長遠能做出來的。

“姥姥，我送您?！?

李長遠攙扶著張素萍，緩緩離開。

還沒有走出多遠，就聽到身后傳來一陣噠噠的腳步聲。

“哼~”

好像上學時候玩鬧一樣，李長遠的側臉被朱婷甩了一個飄逸的馬尾。

沒有跟他說話，用力的將一個圓柱形的東西塞到了李長遠的懷中。

“姥姥路上慢點！等過幾天我淘換到了好東西，再請您過來吃飯！”

尊老了，未來或許還會愛幼，但是對于李長遠這個老同桌，朱婷依舊沒有給好臉色。

“哎哎哎，好閨女，快回去吧，回頭姥姥有空了教你繡花?！?

張素萍瞇著眼睛，臉上笑容那叫一個溫馨。

第一次忤逆白念章，趁著他們進山出門，張素萍心中說不忐忑是假的。

可這會看著朱婷，張素萍突然又覺得自己這一趟冒險很值！

李長遠心情復雜的推開按鈕，一道有些黯淡的黃色光亮，映照著地面。

加了一節電池倉的手電筒，除了費電，光亮還是不怎么樣。

要不是擔心姥姥看不清腳下的路，李長遠是真的不用打這個東西。

真的是，月明星稀的，這月光那么亮堂，年輕人看路根本用不著手電。

往前走了好一會，眼瞅著就要到老白家的時候：“長遠，那姑娘不錯的...要是能成...”

“姥姥，您想的就是太多，那可是四九城出來的姑娘，也就是機緣巧合湊到一起，互相幫襯一下。

人家遞出的善意，咱們可不能看不清楚自己?！?

李長遠略顯敷衍的打斷這話。

張素萍腳步微微踉蹌，下一步又恢復了正常。

口中幽幽一嘆，身形越是顯的佝僂起來：“哎。兒孫自有兒孫福。長遠你是個爭氣的。

姥姥老了，不中用了，以前護不住你，現在更是連自己家里什么情況都弄不懂。

要是真有個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幫上你的忙...

什么情情愛愛的？姥姥不懂。我自己都是饑荒的時候，被你姥爺用三斗面給換來的。

窩囊了一輩子，就算現在明知道他們有事瞞著我，我也不敢開口去問。只能這么得過且過的過著。

這些天我翻來覆去，生怕哪一天他們就犯了事，臨了到頭家里就剩下我一個人。

姥姥就是想著，要是你能碰上一個對眼的人，等姥姥走了，至少你也不會這么孤單?！?

聽著耳邊的念叨，李長遠沒有說話，只是抬了抬頭，看了看空曠的天空。

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壓抑著有些哽咽的咽嗓：“好人有好報，該怎么樣，自然會是怎么樣。”

兩人的腳步沒有停頓。

升起的月光，將兩人的身影拉的老長老長。

不算漫長的沉默，在靠近老白家的時候被打破。

將手中準備的面袋子并著鍋一起放在張素萍的手中。

李長遠站在原地，手里打著手電筒，拉長的光亮，照著張素萍回到老白家的路：“姥姥，前面我不方便過去，就不送您回去了。

我在這給您打著手電筒，您看著點腳下，千萬走穩當?！?

張素萍黯然的點了點頭，看著李長遠遞過來的面袋子，瞳孔止不住的一陣收縮。

口中輕輕的應了一聲，原本就有些佝僂的身子，這會越發的低垂。

連口飯的便宜都不愿意占...這是真的跟老白家恩斷義絕。

不過也是...說到底，這件事還是他們家做的太過分了些。

...

目送張素萍進了屋，聽著院里傳來的一陣兒媳婦跟婆婆的吵鬧聲，夾雜著兩三聲白強的斥責，李長遠果斷的轉身離開。

人還沒到毛大龍家中，就看到一道黑影朝著李長遠跑來。

一邊跑，還一邊沖著李長遠擺著手：“長遠！長遠！”

興奮的神色，一點都遮掩不住。

直到跑到李長遠身邊，毛大龍這才喘著粗氣，小聲的在耳邊嘀咕：“長遠！好事！大好事！

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就剛才，趙建給大隊的牲口套了口嚼和腳套，繞著邊順著河往山那邊去了！

我剛才去了一趟牲口棚，你猜怎么著？憨蛋好像被人下了藥，人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怪不得我有時候去找憨蛋的時候，他一睡著就喊不起來。

這下了藥的，能被喊起來才是奇怪！”

毛大龍口中小聲的嘀咕著，李長遠的瞳孔卻是一陣收縮。

繞著邊？順著河？還弄了驢車？

這是要去河上游，提前攔下飄過來的樹？

還有驢車，怪不得前面大隊的驢活不長，動不動就這么加班，就是驢都扛不住！

“你去盯著點，我去聯系二大爺。這事得帶上家伙才穩妥?！?

李長遠當機立斷，安排毛大龍去盯著一些大路。

至于他自己，反倒是快速朝著李開田家跑了過去。

擔心暗處有趙方海的人盯梢，繞了一兩圈，這才進了屋。

簡明扼要的說了交代事情經過，李開田掏出槍桿子，帶著自家的幾個不成器的兒子，抄著家伙兵分兩頭。

幾個人去盯著趙方海，剩下的人全都跟李長遠一起，埋伏到了出黑瞎子溝的必經之路上。

眼瞅著一輛帶著口嚼的驢車緩緩靠近。

靠著路旁沒有人修剪的雜草遮擋，李長遠提著手中的棍子，在幾人撲出來拿臟的瞬間。

手起棍落，狠狠的砸在白強的膝蓋上。

豆大的冷汗，嘩啦的從額頭滑落。

剎那間慘白的臉色，張大嘴巴抖動著身子，過了好一會才叫出聲來。

經常挨打的人都知道。

真的被打疼了，最開始幾秒鐘的時候，疼是叫不出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