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前，北方，一片草原之上。

“你知道何為劍道嗎？”明蘭突然問到關于劍道的問題。

“劍道，持劍之神通。”無涯并沒有多做考慮，脫口而出。

“你說的是劍術，而非劍道。”明蘭說道。

“明師叔劍法通神，定然是在此道深有感悟，明師叔教我。”無涯和明蘭邊走路邊聊著天，聽起來似乎很正式，其實如果明蘭轉頭看到無涯的臉色之時，就會發現無涯像個頑皮的學生一樣，在吐著舌頭呢。

無涯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和明蘭在一起的時候，他自己會變成如何一個樣子。

一個從未有過童年之人，在明蘭跟前，似乎找到了變成孩子的理由。

明蘭和無涯的相處已經極為自然，因此并不在意無涯的反應，仍然自然地說道：“凡間也罷，修仙界也罷，各種兵器林林總總，但只有劍可以與道相連，稱為劍道。上古大修士對于劍道論述稱‘非信廉仁勇，不能傳兵論劍，與道同符，內可以治身，外可以應變，君子比德焉。’”

“我知道了，劍術和劍道的區別，其實類似于凡間的用兵之術和用兵之道。用兵之術在于戰勝，用兵之道在于息爭。善用兵者，并不好戰，用兵之道，在于不戰而屈人之兵，在于化干戈為玉帛，以四兩撥千鈞。”無涯想到了自己在凡間帶兵打仗的經歷，洋洋得意地說道。

“這個你說得對。就劍道而論，世間只有三劍。第一劍，名曰天劍，以道為背，以德為鋒，以陰陽為氣，以五行為柄，上可斷天光，下可絕地維。第二劍，名曰仙劍，以靈氣為背，以修為為鋒，以己身為柄，上應天道，下順地理，中合人意。第三劍，名曰人劍，以精鋼為鋒，以合金為背，以冷森為氣，上可斬頭顱，下可剁雙足，中可破肺腑。”明蘭說道。

無涯看著明蘭，終于明白了明蘭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柔和而又大氣的氣質從何而來了。

明蘭盯著無涯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到：“無涯，你覺得修仙者，該修煉哪種劍呢？”

“仙劍？”無涯第一次被明蘭如此注視著，心里有點發虛。

“錯！修仙者若要真成仙，三劍皆需練，終在第一劍！”明蘭說道，御風而起，將不知所措的無涯扔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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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沙溝，小院之上。

“明師叔，這可怎么辦，也不知道這是什么陣法，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無涯也試了各種辦法，但還是一點作用都沒有。

小院上空的陣法就像一片汪洋大海，任何攻擊和物品只要想接觸小院，都會被吸收進去。

為了進一步試驗，無涯甚至在附近通過神識控制了一只兔子跑向小院，越接近小院，無涯竟然明顯感覺到了兔子的恐懼。

果不其然，在距離小院不遠的地方，兔子突然消失不見，無涯用神識也無法再感應到任何跡象。

“對了，明師叔，你當時是如何確定偷天換日大陣的針眼就是太陽的，現在可不可以再找找這個怪陣的陣眼。”明蘭自遇見小院之后，就不怎么說話了，而是一心撲在破陣之上，對于無涯的抱怨和問題，有時候回應一句，有時候干脆不理，無涯也絲毫不在意。

但是聽到無涯的這句話，明蘭愣了一下。

“對啊，我怎么自己都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了。破陣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大陣樞紐。當時是你說了一句‘陣中的太陽角度從來都沒有變化過’，便想著攻擊太陽試一試。”明蘭說道。

明蘭看了無涯一眼，卻似乎是在自言自語：“眼前之陣應該屬于防御陣法。我聽陣法堂的長老說過，防御大陣的大陣樞紐一般是在大陣內部，因此從內部開陣容易，而要想從外部打開大陣，除非有開啟陣法的鑰匙，否則從外部攻擊只能達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從內部打開？要是能進去......”無涯一陣無奈。

......

無涯和明蘭已經在小院不遠處待了一天，夜已深。

這個小院被陣法保護得如此完好，他們閉著眼睛也能夠想到里面一定有橫沙派當年留存的真正寶物，因此絕對不愿意就這樣一走了之，而眼睜睜放棄這天大的機緣。

對于修仙者來說，放棄機緣，和放棄修仙大道沒有什么區別。誰也不知道一段機緣對于一位修仙者有多么重要。無涯從都龐嶺藏經閣看到的修仙傳記，那位前輩不就是碰巧得到了掌天瓶嗎？其他修仙者也是如此，對于機緣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無涯和明蘭試了各種辦法，風火雷電，冰霜雪雨，他們能夠想到的都試了，可是還是沒有作用，一切在大陣面前都掀不起一點波瀾，如石沉大海般。

“......一千頃，都鏡凈，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白頭翁。堪笑蘭臺公子，未解莊生天籟，剛道有雌雄。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無涯面對著嶄新的小院，卻不得而入，無奈之下，哼起了凡間的一首小歌。

“無涯！我有辦法了！”明蘭突然開口道。

“什么辦法？”無涯也來了精神。

“就是你剛才說的！”明蘭很是興奮。

“啊？我說的？”無涯有些悻悻然。

“對！忽然浪起，掀舞一白頭翁。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這兩句！”明蘭解釋道。

其實無涯更迷糊了，但是看到明蘭開心的樣子，只能撓撓頭，一起笑著。

明蘭知道無涯沒有聽明白，于是進一步解釋道：“如果將陣法比作一頂帽子，那么我們只要激起浪花，便有可能掀起這頂帽子。而在陣法之中激起浪花，并不需要太多，只要一個引子就夠了。”

無涯聽明白了明蘭的意思，但是還是有些疑惑地說道：“明師叔，可是我們進不去，如何在陣法內找到并且激發這個引子呢？”

“你還記得我給你講過的劍道嗎？劍道之中的第二劍便有一層境界，名為‘驚天動地’，指的是持劍之人一劍既出，合于大道，上應天，下順地，中合人，便可得八方呼應，借天地之力！因此，我們只需要朝天一劍，地下亦可生出一劍，到時陣法自然可破！”明蘭說道。

“明師叔已練至第二劍？”無涯雖然在五嶺派待了將近兩年時間，但是一直都待在流泉谷，因此在劍道一途，其實并沒有多少認識。

“看好了！”說罷，只見明蘭御風而起，飛至小院的正上方。

突然間，明蘭祭出銀色長劍，將手中的劍朝著天空一揮，頓時風云變色，雷電交加，仿佛整個世界都為之一震。

明蘭輕聲一喝，一道刺耳的劍嘯卻響徹整個山林，扎入了天際。

剎那間，劍氣如狂風暴雨般洶涌而至，將四周的樹木石頭全部斬為齏粉。

一股強大的力量自天而降，自地而升，將周圍的空氣都凝結成了一團冰塊。

劍光閃爍，如銀色龍蛇一般在空中盤旋飛舞，剎那間萬物皆凝，天地鳴響。

恍若一道恒久的閃電撕扯開晦暗的云層，劃破銀河間的寧靜夜幕。

在漆黑晦暗的夜空中，流出的劍氣像細長的龍虬一般喘息，咆哮著，轉動著，呼吸著。

小院上空，明蘭似乎融入了天地的節奏，她的身影如同長空一般挺拔，劍在手中舞動，發出震天動地的氣勢。

隨著她的一聲低喝，那柄長劍猶如摧枯拉朽一般，瞬間斬碎了所有的束縛，沖破了無盡的枷鎖。

無涯看著空中的明蘭，看著這驚天動地的劍光！

這劍光并非單純的斬向某一個地方，它是一股橫貫天地的氣息！

明蘭的眸光如電，氣勢如虹，劍氣如潮，一劍破萬法，所向披靡。

整個山林，仿佛被這股強大的力量撕裂開來，四周的風云都在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再望去，小院上空的法陣已經完全瓦解。

這一劍不是照在哪一個點上，而是覆蓋了整個天空。

大地像是一個不停顫抖的大鼓一般，傳出隱約可聞的轟隆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