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這些時日…二長老…竟是沒了…”
“太嚇人了,別不是給不干凈的東西給吃了…”
“別多管…快向虺夫人報告…”
楊梟聽見林中有什么東西正在竊竊私語交談,聲音非常低微,卻又沒看見交談之物。
究竟是何物在說話?
自從練氣五層之后,它這五感卻是更敏銳了。此刻又是夜晚,這夜色中的纖毫變化應當都逃不過他的視線才是,自己怎么什么都沒看見?
在過去,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楊梟保不齊要飛過去探察一番,但現在他體型很大,起飛動靜也不比往常,他不太確定融道決還能不能像過去讓自己變得無比自然。
他是一只比較謹慎的鳥,當然,現在他也沒有必要親自以身犯險。
腦袋轉動一百八十度,楊梟從羽毛中梳理出一只小小的灰色手指,放在地上。隨后閉上了眼睛。
伴隨著心神沉入斷指,斷指頓時活躍起來,它開始飛快的在林中爬行,以極快的速度向著竊竊私語的地方爬去。
爬到那附近一看,居然發現在林中的灌木底層,匍匐著兩只細小生物,一只四腳蛇,還有一只黃皮子。
倆生物小歸小,卻穿著綠色的布衣,身后背著鼓囊囊黃色行囊,看起來就跟那樹上掉下來的果子一般無二。
好家伙,這小妖獸還學會穿迷彩服了,難怪他一眼看過去沒有發現,楊梟心想,要不是斷指,自己還真把這倆小玩意給漏掉了。
“什么東西?”斷指爬到附近,黃皮子立刻感應到什么,謹慎抬頭四看。
“別在這晃,快走…快走…”
四腳蛇小聲提醒道:“這鹿仙觀附近很危險…”
楊梟借著手指,感覺到它們身體有微弱的氣流,這是兩個練氣化精的生物,已然開了靈智,想來也是那蛇腹女的投資目標之一,看來那蛇腹女還真的是來者不拒,什么生物都不放過。
不過黃皮子和四腳蛇體內氣息微弱,顯然修行程度并沒有他高,而且看起來修習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功法,氣息很駁雜。
怪哉,這些精怪究竟是如何修行的呢?
難不成他們也有什么功法?
心里閃過一絲困惑。
那四腳蛇和黃皮子已然從灌木中竄了出來,跑的飛快。一邊跑一邊時不時的抬起頭,看看天空,看看四周,異常謹慎。
只是它們誰也不知道,身后有一根詭異的斷指,正無形的尾隨著它們。
很快,它們就來到了一處虬結的老樹根附近,嗖的一下鉆入洞中。
斷指也跟在它們身后,來到洞里后,那黃皮子和四腳蛇膽子立刻大了起來,時不時的還要站起來走兩步。
可到這后,楊梟的膽子卻小了很多,在外面,他幾乎是無形的存在,但是在這個狹小的洞穴中,它卻反常的顯眼,更別提他這會兒已經看見洞道中那隨處可見的毒蛇了。
想了想,楊梟身子一拱,鉆進了土里,開始在地下穿行。
“啾~啾~”
沒多久,他便聽到了悅耳的鳥鳴聲。
這鳥鳴聲無疑提醒了楊梟什么,它緩慢的,從泥土里探出一個指尖。
這里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洞穴,應該是剛挖出不久的,楊梟可以看見不遠處的洞壁邊,有一些正在刨土的穿山甲。
這些家伙,居然在自己眼皮子下面挖洞嗎??楊梟心想。難怪最近鹿仙觀附近的蛇一天比一天多了….
自從他練氣之后的這些日子,鹿仙觀周邊已經變成了他的地盤,但是他并未在其中見過什么特別強大的精怪,他甚至還以為曾經看見的那幾只強大精怪已經放棄鹿仙觀了,但現在看起來完全不是這么回事。
沙沙沙…
巨大交疊的黑色斑斕鱗片從他面前游走,一邊游走一邊發出悅耳的鳴叫。
“夫人,夫人!不好了!”
四腳蛇匍匐在那黑色斑斕鱗片身軀前,用尖利的嗓子哭道。
“二長老,二長老沒了…”
游動的黑色斑斕大蛇頓時不動了,它盤旋成一個巨大的蛇盤子,三角蛇頭盯著地上那個小不點,嘶嘶作響道:“你,確定?”
“千真萬確啊夫人。”四腳蛇說道:“黃旋風,黃旋風它把二長老的腦袋撿回來了。”
一旁的黃皮子解開自己身后鼓囊囊的行囊,往地上一扔,隨后解開。
那行囊內,赫然是一顆被啄得千瘡百孔且腐爛發臭的蛇頭,那蛇頭依舊長著大口,如彎刀一般的尖牙上,有蛆蟲爬動。
嘶!!
乍見此景,巨大的毒蛇在地下洞穴內發出憤怒的嘶鳴。一眾毒蛇在這憤怒的嘶鳴中張開利齒尖牙,嘶鳴如潮。
蜷縮在斷指內的楊梟頭皮發麻,好家伙,原來這位咬傷自己大腿又被他扯去腦袋的苦主便是二長老嗎,自己看來是捅了蛇窩了。
嘶鳴結束后,那巨蛇憤怒的用尾巴一砸墻面,怒道:“其他頭領呢!都不想管事嗎!?不想管事妖脈不要碰!”
毒蛇紛紛四散開來。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地面微微震動起來。巨猿,大熊,還有花豹幾只精怪緩緩從洞穴的不同入口爬出來。
這其中,楊梟還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穆青,這家伙被藤蔓綁著,被牽在巨猿身后,和初次見面時那副光彩照片的模樣相比,這時她可是頗為狼狽,身上灰頭土臉的,衣服破破爛爛,就連鞋也沒了。
看見穆青出現,數里之外的楊梟咂巴咂巴嘴,生出一絲饑渴。這倒是瞌睡來了送枕頭,他這正愁上哪兒找干木柳汁去補全五行,這會兒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只是,自己要怎么在如此群妖環伺的情況下弄到干木柳汁呢?
……
洞內,幾位頭領紛紛靠在石墻上被挖出來的椅子上。
“叫我們過來,是打算攻入鹿仙觀了嗎?”巨猿一臉不耐。
“時機未到,如何進攻?”
巨蛇嘶嘶道:“那觀中什么情況,沒人知曉,派過探風的孩兒們,沒一個活下來。今天,就是我的二女兒也折在那觀附近,你能耐,你為何不去打頭陣!?”
巨猿冷哼一聲,支棱著下巴,別過頭,不愿作答。
“怪哉,那老鹿真欲與我們為死敵乎?先前我們的探子,也沒如今這般折損。還是那老道知道了我們的謀劃…..”黑色熊羆困惑的自言自語。
旁邊的花豹目光陰沉:“那老鹿如何知道我們的謀劃?難不成,是我們這,出了細作!?”
花豹陰沉目光掃過下方群妖,群妖無一敢言。
“行了,動不動細作,那老道練氣十二層,半步氣丹境。又有數名弟子傍身,真要動手,也用不著這般困守不出。”
巨蛇煩躁的一甩尾巴,指著四腳蛇和黃皮子:“我問爾等,在這鹿仙觀附近搜查這么久,你們有看見過什么嗎?”
“什么…什么也沒見著……”黃旋風瑟瑟發抖道。
“什么也沒見著??難不成二長老是被鬼怪殺了不成!?”巨蛇嘶鳴尖叫。
黃皮子和四腳蛇被嚇得匍匐蜷縮起來,一動不敢動。
楊梟在暗處聽著,緊繃的神經松了一分,還好還好,他這段時間不顧那金絲反對,日夜念誦融道決不綴。這倆細小精怪竟是完全沒覺察到異常,這要是他落下一刻沒念,憑他此刻的體型,只怕是分分鐘就要被看見。
(哼,倒是讓你蒙過去了,難得見到這么多同族,卻都是些蠹蟲,廢物,連一個叛徒都抓不住!)
那金絲發著神念碎碎念,竟是希望楊梟被他們發現才好。
楊梟也不管那家伙,自顧自偷聽自己的。
“等一會兒。”
那背著刀的花豹緩緩上前,俯下身子,用鉤爪翻了翻那殘破的蛇頭,從那蛇頭口腔中尋出幾根細小的絨毛。
它夾著絨毛聲音凝重道:“這是,羽類身上的毛,兇手是羽類。”
羽類??
幾名妖物都瞪大眼睛。
巨蛇更是嗖得一下游到了蛇頭旁邊,豎瞳瞪得大大的。
花豹指著那蛇頭的斷口和上面被啄擊的痕跡,說道:“這七寸扯傷,彎如勾,快如刀,傷口上粗下細,二長老自幼便是在樹上過活,本次領得更是探查那鹿仙觀的任務,必不會在趴在地上探查。”
頓了頓,花豹冷笑:“在那樹上,卻被從上往下一勾擊殺,這兇手,不是天上來,還能從哪兒?兇手從天上來,二長老又咬了一嘴羽毛,這兇手不是羽類,又是何類?”
嘶!!
巨蛇嘶嘶。
群妖面面相覷,面露震驚。
(哈哈哈哈哈~!妖在做天在看,梟兄,沒想到吧。我族的腦子,還是很好用的!)
楊梟蜷縮在斷指中,心神不寧,他不學那大理寺來查案,這些精怪倒查起他來了,查的還是頭頭是道。這么有能耐,怎么查不出穆青是兇手??
“怪哉,多少年沒見羽類成精。”熊羆說道。
“二長老已是開脈之妖,卻被如此霸道扯去腦袋,這羽怪必然有些道行。”巨猿說道。
…….
眾說紛紜間,巨蛇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了角落里一直低頭不語的穆青,豎瞳一轉,緩緩游到穆青身邊,問道:“穆青,我早聽那鹿道提過你,說你他那觀中,最得他心,最讓他疼惜,最伶俐的弟子,怎么,你可知道,鹿道身邊,有甚成精的羽類?”
穆青聞言,身體微微一顫,頗為惶恐的抬起頭,眼睛已然是紅了。
“你們為甚總問我,先前問那林中怪案,現在又問我什么成精的羽類,我早說了,我一弱女子,自幼命苦,入了道觀,也不過是個整天生火造飯,燒些茶水,伺候師兄師弟修行,活的像個地主丫鬟似的,我如何能知曉那些魑魅魍魎,山野精怪的計算……”
說著,她舉著手腕,不住的啜泣的抹著眼淚。
一旁的猿頭領看見這模樣,頓時欲起身,可被巨大的蛇頭攔住。
只見黑色斑斕巨蛇環著穆青,吐著信子嘶嘶冷笑道:
“哼,你瞞得過猿頭領,瞞得過熊教頭,瞞得過豹將軍,卻瞞不過妾身。那日你與那胎生小子來我林中,那胎生小子吃我孩兒三層毒功便以神智不清,你倒好,吃了我十層孩兒毒功卻毫發無傷,如此本領,卻要學做那凡女啼哭,實在叫人貽笑大方!”
“噗呲。”一旁的大熊倒是笑了個囫圇。
豹頭頂支個下巴,皺眉看著靠在巨猿身邊的凄苦女人,眼神充滿懷疑。
“我……“穆青含淚爭辯道:“那日羞辱!若不是猿頭領為我解毒,今日我早已沒了全尸,為何還要疑我……”
“夠了!”沉沉的聲音傳來,正是全身發毛旺盛,肌肉虬結的巨猿。
“穆青,莫要哭,有我在,這里沒人會害你。”巨猿威嚴的說道。
穆青向猿頭領靠了幾步。
“還是猿頭領講道理,就是那凡間書生,判官,大理寺卿,也沒頭領這般明辨是非,慧眼如炬的本事呢。”
穆青靠在巨猿身邊,柔柔的低聲道:“要我說,這其實也無甚稀奇,先前那妖物擄走了你們孩兒們的心肝,致使這林中怪案頻發,如今……只是把吃心肝變成扯斷腦袋,又有什么區別…….”
抱著胳膊的豹頭頂眉頭緊鎖,道:“如此說來,這林中精怪心肝丟失一事,倒是與你,與這鹿仙觀無關咯。”
“跟不跟鹿仙觀無關我不知道,肯定和我沒關系。”穆青秒答。
“當真沒有?”巨蛇嘶嘶的問。
穆青掙起來,舉著被縛的手腕,聲淚俱下道,“我都被爾等束縛在此數月有,吃喝拉撒都有人看著,難不成這外面的案子,還能是我犯的不成!?”
……
糟了!!
數里之外,楊梟猛的睜開碩大的眼睛。
我成兇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