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王沖揮舞著馬鞭，專心駕車。

車廂內兩人的對話，王沖根本就沒有聽到。

似乎在李顯進入車廂之后，整個車廂內便已經自成一界，脫離了王沖的感應范圍，一點動靜都沒有傳出來。

王沖對此倒也不以為意。

這李顯一看就不是個普通人，言談舉止，一派君子風范，而且還能感應出九衣禪師的存在，還能說出九衣禪師修行的功法，這特么肯定是絕世高手無疑了。

這種人在車廂里封閉一切聲息，那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值得驚訝。

他趕著馬兒一路疾行，在日頭即將落山的前一刻，車子進入了一座小城，這座小城頗為破落，城內人口不多，晚上行人也少。

王沖找了家客棧，將馬車停下，對車廂內的兩人問道：“李兄，九衣大師，咱們就在此地歇息一晚吧。”

李顯掀開車簾，從車廂里走了出來，笑道：“王兄弟，我現在可沒錢，這次住宿的費用，須得你來付了。”

九衣禪師也走了下來，對王沖行禮道：“老衲也身無余財。”

王沖看了兩人一眼，笑道：“住店能花幾個錢？兩位的吃住，都包在我身上了。”

李顯道：“王兄弟大氣！”

九衣禪師道：“多謝施主。”

三人走到客棧門口，早有小二迎了上來：“三位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

王沖將馬韁仍給小二：“把我這馬兒好好刷刷毛，喂點豆餅精飼料，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賞錢！”

店小二點頭哈腰：“好嘞！客官放心，一切交給小人便是。”

王沖笑了笑，三人一起進入客棧。

在大廳臨窗處找了個桌子，王沖喊來酒保：“把你們的拿手菜上來幾分，可有好酒？”

酒保急忙點頭：“咱們城里就有好酒，喚作仙人醉，據說當年釀造出來時，純陽宗的老仙人，都曾過來喝過呢！”

王沖笑道：“那就先來兩壇仙人醉，再配幾個拿手菜。”

他摸出一錠銀子丟給酒保：“放心，錢少不了你們的。”

酒保大喜，拿著銀錠向店掌柜走去：“蒸羊羔一盆，烀肘子一份，四個涼菜，外加兩壇仙人醉！”

片刻之后，四碟涼菜便擺了上來，王沖看向坐在一旁的九衣禪師：“大師，我聽說出家之人，不吃酒肉，是不是真的？”

九衣禪師道：“佛門弟子，首戒殺生，其次飲酒不過只要修行到了先天境界之后，酒肉之戒便不再嚴守。”

王沖奇道：“為什么到了先天境界，就不用戒酒了？”

九衣禪師道：“修行之人，能氣達先天，便能與天地交感，吸收天地靈氣，洗滌自身，到了這個地步，飲酒已經無法動搖修士的心神，自然無需戒酒。”

王沖恍然道：“原來如此，那什么才是先天境界呢？”

九衣禪師愕然道：“王施主，你如今真氣內斂，與道合真，這分明是早就跨入先天境界的狀態，難道你現在還不知道嗎？”

王沖驚道：“是嗎？我什么時候氣達先天了？我怎么不知道？”

九衣禪師比他還要吃驚：“那你是如何修成今天這般境界的？”

王沖道：“我沒怎么修啊，莫名其妙就有了如今的修為。”

九衣禪師聞言，上上下下打量了王沖幾眼，忽然眼圈就紅了，掩面道：“老僧忽然想起一事，悲不自勝，待我外出痛哭一場，再來聆聽施主教誨。”

九衣禪師掩面而走，出了客棧后，跪在一顆柳樹下，忍不住嚎啕大哭。

他想到自己昔日為求真傳，在彌陀寺苦修苦練三十多年，受盡苦楚，遍嘗辛酸，最后方才在三十六的年齡，練成了火焰刀法，福至心靈間，進入了先天境界。

此后方才得蒙老師開恩，收入門墻，踏入了真正的修行之道。

這期間不知遭受了多少苦難，經歷了無窮苦楚，被同門欺辱，被老師責罵，外出被江湖同道欺壓，樁樁件件，都在提醒他，修行不易，且行且珍惜。

九衣禪師也因此將禪心穩固，沉下心來修行，一路走來，方才到了今天這等境界。

可是今天，先有一個李顯，三十六歲便已經令他難以望其項背，使得九衣禪師心潮激蕩，難以理解。

現在又有一個王沖，這般年輕，修行到了先天境界，竟不自知。

九衣禪師辛苦幾十年，受盡心酸苦楚，才終于氣達先天，真正邁入修行界的門檻，而王沖則根本都沒怎么修行，先天之軀自然而然的就成了。

大家都是人，為何差別這般大？

天地不仁也還罷了，竟然還他媽的不公！

王沖見九衣禪師掩面而走，大感詫異，看向李顯：“李兄，九衣大師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

李顯道：“可能大師想到昔日傷心事了吧，世外高人都是這個樣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放浪形骸，與眾不同，咱們不去管他。”

他對王沖道：“看來王兄弟也是不知不覺修行到了先天境界，跟我當初有相似的經歷。

其實修行之道，沒什么神秘的，你只要感悟天地造化玄機，體內自然就會生出先天真氣。

若是觀日月輪轉，真氣便會隨日月贏縮，看長河奔涌，真氣自然也會如同長河般奔涌，如果觀察漫天繁星，體內穴道就會一一開竅，吸收漫天星光，與漫天星辰生出感應，自此真氣再無衰竭之虞。”

李顯對王沖道：“修行煉氣沒什么好說的，容易的很，稍微練練就能有成，只有經世治學，才是人間大道啊。”

他對王沖嘆氣道：“我這幾年走遍天下，遍閱典籍，就想要找一個能夠限制君王，教化萬民的法子，可惜至今沒能找到。

王兄弟，你一看就是個聰明人，不如隨我一起做學問，到時候著書立說，以身作則，給后人做一個榜樣。”

王沖覺得李顯口中的“修行煉氣很容易”這句話不大對勁，明明那么多人都想步入修行，卻很少有人真的修行有成。

明顯修行煉氣很不容易才對，怎么到他口中，做學問才是大道，修行煉氣才是旁枝末節？

總覺得哪里不對。

王沖想了想，問李顯：“李兄，若是修行煉氣有成，是否可得長生成仙？”

李顯不以為然道：“成仙有什么意思？我曾去天界走了一趟，發現都是些頑固不化的老東西，心如鐵石，毫無人情。他們雖然披著人皮，但內里早就不是人了！”

他對王沖道：“長生倒還好，活得長，見識就多，學問自然就大。但是成就仙佛就沒必要了，那些仙佛一個個跟石頭枯木一般，一點意思都沒有。”

王沖熱切道：“我修煉天河真氣可能長生？”

李顯道：“天河正法，自然是長生之道。”

王沖又問：“若是我修煉浩然正氣呢？”

李顯道：“浩然正氣若是修行到了玉骨金身之境，自然也能長生。”

王沖再問道：“以我如今的境界，想要長生，須得多少年頭？”

李顯道：“長生其實容易，難的是如何抵擋長生途中的殺劫。”

他一臉疑惑的對王沖道：“王兄弟，你年紀輕輕，何必非要尋求長生之道？”

王沖也疑惑道：“我追求長生難道不好么？”

李顯撓了撓腦袋，道：“倒也不是說不好，而是我覺得一味地追求長生，有點不妥。

就像是魔門弟子，殺人盈野，煉制魔器，制造王朝動亂，改天換日，最后也不過是為了追求大道長生。可這等行徑，與野獸何異？”

王沖還待再問，忽然心中有感，兩人同時看向客棧外面。

只見西方天空陡然射來一道金光，這金光來到跪地痛哭的九衣禪師頭頂，化為一張金色大網，將九衣禪師籠罩了起來：“九衣，還不醒來！”

九衣禪師抬頭看向西方天空，緩緩站起身來，扭頭看向王沖和李顯，閉眼嘆氣：“九衣禪心已亂，難以度化佛子，還請祖師責罰。”

他身子離地而起，也不反抗，任由金色大網將其拎著直入天際，瞬間消失不見。

王沖驚訝不已：“九衣禪師這是怎么了？”

李顯道：“或許是犯什么錯了吧？佛門這些人莫名其妙的很，不用管他們。”

他倆自始至終，都不知道九衣禪師是被他們兩人的修行速度給破了禪心，由此驚動了彌陀寺的高僧大能，親自將九衣禪師召回了寺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