涇國公府。
辛永宗正與童妙真你儂我儂,相較于許婉容對他推辭節度使之位的不滿,童妙真明顯就沒那么多的想法。
對于她來說,知道意中人是個大英雄,大功臣,就已經心滿意足,辛永宗的官位再高,莫非還能高得過她的祖父。
反而辛永宗這種淡薄名利的行為,更吸引人。
當然,這是出嫁前的想法,正所謂不當家不知鹽米貴。
宋代官員俸祿包括包括正俸、衣賜、祿粟、茶酒廚料、薪炭、鹽、隨從衣糧、馬匹芻粟、添支、職錢、供給錢等。
其中,以節度使的待遇最好,每年正俸4800貫,祿粟1800石,可用供給錢,也就是個人招待費2萬貫,用以招待使臣、犒賞軍校,當然,也可以自己私吞,甚至拿來行賄,但前提是不被發現。
其余官員的供給錢,則在500貫-1萬貫之間。
滕子京就是因為挪用整個慶州(甘肅慶陽)官場的供給錢,共計16萬貫,出借給民眾,而后用利息與蕃人購置馬匹,被人彈劾,給貶去了岳陽,后來重修了一座岳陽樓。
至于辛永宗,他的寄祿官為秦州承宣使,年俸2400貫,祿粟1200石,供給錢8000貫。
其余雜七雜八的收入,也遠遠不如節度使。
又何況是兩鎮節度使,也就不難理解許婉容心里的埋怨。
實際上,王知薇也不理解辛永宗的想法,哪有到手的富貴居然還能往外推的。
但仔細想想,辛永宗能有如今的成就,肯定不是蠢物,他自有他的考量,這不是自己一個婦人能過揣摩的。
王知薇來到童妙真的庭院,找到辛永宗:
“九郎,你府上來了人,讓你趕緊回去一趟。”
辛永宗心里一緊:可別是辛叔獻的病情突然惡化。
他趕忙問道:
“敢問丈母,來人可曾說了是什么事情?”
王知薇笑道:
“你如今升官封爵,營里的將領們聽說此事,都進城祝賀的來了。”
辛永宗聞言,只覺得頭大。
沒錯,他是在軍隊里拉幫結派,但拉攏的都是些低級將校,如今留守在京畿地區的正將們一窩蜂的來了,他可不敢照單全收。
而對于那些將領們來說,又不得不來,他們也擔心得罪了辛永宗,落得跟姚平仲一樣的下場。
盡管此事棘手,但躲是躲不掉的,辛永宗當即辭別了王知薇、童妙真,匆匆離開了涇國公府。
回到辛府的時候,前來道賀的將領們都在前廳等候,一見到辛永宗,眾人便圍了上來,盡是些阿諛溢美之詞。
辛永宗看著他們手中捧著的禮物,只得拱手道:
“諸位特意前來賀喜,辛某感激不盡,但這些禮物辛某實在不能收下,大家都是為朝廷辦事,無需刻意迎奉辛某,只要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官家賞罰分明,自有諸位的大好前程。”
眾人見辛永宗堅持,也只得把禮物收了回去。
辛永宗又道:
“于情于禮,辛某也應該宴請諸位,只是家父病重,辛某實在沒有慶祝的心思,還請諸位體諒。”
眾將聞言,也紛紛表示無礙,他們又不是缺了這頓酒,只不過是擔心自己沒有半點表示,讓辛永宗懷恨在心罷了。
辛永宗送走了這群人,也不禁松了口氣。
就目前來說,只要涇原路的將領們認他這個兵馬都總管即可,與這些人不能有太親密的交情,故而,辛永宗也是在刻意與各路將領們保持距離。
有姚平仲的前車之鑒,伐遼時,就算有人調入辛永宗的麾下,此前并無交情,也得唯命是從。
此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辛永宗也沒有了出門的想法。
再有四天就是他與童妙真的婚期,許婉容已經開始張羅起了這場婚事。
這些事情不需要辛永宗去插手,他計劃著明天就往涇原軍的營地走一趟,以涇原路兵馬都總管的身份與涇原軍的士兵們打個照面,讓他們重新認一認臉。
辛永宗雖然沒有接納前來賀喜的將領,卻將他們記在了心里。
那些沒來的正將、副將,辛永宗同樣也記了下來。
尤其是曲端,涇原路在京的正將、副將之中,只有他沒來,當然,這也在辛永宗的意料之中、
這人心高氣傲,而辛永宗早在南下之前就知道曲端正在涇原軍第十一將擔任副將,卻無意去籠絡他。
辛永宗了解曲端,他是真的能打,但也是真的恃才傲物,難以馴服。
原時空中,可謂劣跡斑斑。
戰時抗命,保存實力,以及妄圖攻殺長官,兼并部眾。
更為關鍵的是這家伙膽大包天,甚至公然題詩譏諷趙構:不向關中興事業,卻來江上泛漁舟。
趙構雖然不是什么好玩意,但曲端得志驕狂的缺點也展現得淋漓盡致。
辛永宗清楚,就曲端這個性子,如今的自己,根本不可能讓他折服。
倒不如舍近求遠,將鄜延軍的韓世忠收在麾下。
韓世忠雖然外號叫做韓潑五,被認為是個潑皮,但他可要比曲端更重情義,也更懂規矩。
這才有了辛永宗坐視曲端被留在汴京,不能隨軍南下一事。
辛永宗向辛叔獻請教如何御眾的時候,辛叔獻就曾教導過他:
‘將數百之眾,則以情義感之;將數千之眾,則以軍法束之;將數萬之眾,則以利益動之。’
辛永宗原本是想犧牲小部分人的利益,來滿足大部分人的利益,不愿與自己同心之人,將成為他的打壓對象,曲端首當其沖。
只有把他們打壓下去,想盡辦法讓他們罷官貶職,才有足夠的位置給辛永宗施恩,用以提拔愿意為自己效命的人。
可轉念一想,曲端雖然桀驁不馴,但也是一員難得的良將,無論伐遼成敗與否,金人狼子野心,必將南下,正是用人之際。
如果可以的話,辛永宗還是希望能夠萬眾一心,保家衛國,不使中原淪陷,涂炭生靈。
故而,辛永宗放棄了打壓曲端的想法,只不過,曲端不能留在涇原軍。
否則此人一旦在戰場上犯渾,誤了自己的大事。
到時候,就算將曲端剝皮抽筋,也不能解辛永宗的心頭之恨。
當然,這還是次要的,曲端不給辛永宗臉面,涇原軍的將士們可都看著呢。
涇原軍有十二將兵馬,但肯定是容不下一個曲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