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氣氛正融洽時,崔念奴卻要中途離場,原是西樓三層的故人請她前去敘舊。
李師師住在了西樓三層,這幾乎是一個公開的秘密,自然沒有人出面阻攔。
崔念奴抱著七弦琴剛走出幾步,稍住停頓,又回頭望了辛永宗一眼,這才離去。
辛道宗待崔念奴走后,挪揄道:
“九郎,依我看,這崔校書定是相中了你,為兄預祝你能抱得美人歸。”
他可是歡場老手,崔念奴看向辛永宗的目光中,分明含著些許情意。
第二將的部將李思忠此時插話道:
“何止是崔校書,我若身為女子,見著了九郎,只怕也是要芳心暗許。”
文武雙全,仕途得意的美少年,命里從不缺少桃花。
只不過,辛永宗目前的身份并不適合到處沾花惹草,他把話題從崔念奴的身上移開,調侃道:
“好你個李思忠,堂堂男兒,欲行姬妾之事,我明日便去官府檢舉揭發!”
眾人聞言,無不哄笑,李思忠更是連連討饒。
當然了,大家都知道,酒桌上說說玩笑話而已,當不得真。
不過,倒也沒人再去提起崔念奴了。
與此同時,崔念奴來到了西層三樓。
“聽說妹妹來了樊樓,阿姊我喜不自勝,故而遣人相請,不知是否打擾了妹妹的雅興?”
李師師淺笑道。
李、崔二人齊名,早年間也曾有過競爭,畢竟,能夠獨占鰲頭,誰又愿意與人并肩。
但這些都是往事,洗盡鉛華之后,早就拋之腦后了。
以李師師如今的身份,不可能再與別的男子密切往來,而崔念奴的相貌、才情皆不下于她,能入李師師的眼,二人多有往來,感情越發深厚,遂以姐妹相稱。
崔念奴放下七弦琴,搖頭道:
“小妹在席間已然盡興,正要來探望阿姊。”
“不知是哪位才子設宴,居然可以請動妹妹?”
李師師頗為好奇,她清楚,崔念奴如今不說淡泊名利,但也沒有了往日在名利場上的殷勤,一般人,可請不動她。
崔念奴見李師師問起主人身份,并未直接答復,反問道:
“阿姊可曾聽人提起過在新泰縣討滅巨寇的那位少年英雄?”
“你是說辛家九郎?”
辛永宗風頭正勁,哪怕深居簡出如李師師,也曾有耳聞。
“梁山盜匪橫行青、齊、河朔,各州官府束手無策,不曾想,卻讓辛九郎以百騎討平,此人倒也稱得上是少年英雄。”
崔念奴點頭道:
“今日便是辛家九郎在樊樓宴請軍中同僚。”
李師師瞬間沒了興致:
“武夫的酒宴,只怕甚是無趣。”
“姐姐這可就說錯了。”
崔念奴略帶得意的說道:
“小妹今日有幸,得了一首新詞。”
對于名妓們來說,詩詞可比金銀更有吸引力,李師師見崔念奴這副模樣,就知道,今日所得,必是佳作,她忍不住催促道:
“好妹妹,快快唱與我聽。”
崔念奴也藏私,她一面撫琴,一面唱起了辛永宗所填的那首《浣溪沙》。
《浣溪沙》原為唐教坊曲名,后用為詞牌名,有曲相配,自然得用唱的。
一曲既罷,李師師感慨道:
“妹妹唱得好,詞也寫得好。”
李師師十五歲名動京師,直至十九歲搬來樊樓居住,名妓生涯的五年里,也曾收到過不少的詩詞,但沒有一首能夠比得上這首調笑佳人之作。
“單憑一首《浣溪沙》,妹妹便可名留青史,但不知道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
崔念奴笑道:
“不瞞姐姐,正是辛家九郎。”
李師師沉默半晌,好一會才道:
“看樣子,童家女倒是找了一位如意郎君。”
聽她這般說,崔念奴的心里沒來由的泛起一陣失落。
......
南樓二層的酒宴已經散場,辛企宗、辛永宗等一班將領還得歸營,獨有辛永宗坐了馬車回府。
得知兒子進門,許婉容便趕著前來邀功:
“為娘聽說你要在樊樓做東宴客,特意讓人請來崔念奴為你漲臉。”
辛永宗此前派了府上的管事前往樊樓訂酒席,許婉容便是從管事那里聽說了這件事情。
“母親,你的好意孩兒心領了,可是孩兒囊中羞澀,哪能付得起崔校書的纏頭。”
辛永宗心煩意亂,他是真不想在詩詞一道上大出風頭。
許婉容愕然道:
“為娘已經替你付過了纏頭呀!”
知子莫如母,許婉容哪還不知道辛永宗目前的窘迫。
“莫非是崔念奴多要了你一份?”
說著,許婉容沉下臉來,尋思著應該如何找崔念奴的麻煩。
倒不是她舍不得這點錢,主要是不肯吃這個暗虧罷了。
辛永宗趕忙解釋道:
“崔校書并非唯利是圖之人,只是孩兒不知道母親替我付過了纏頭,故而以詞相贈。”
許婉容這才釋然:
“哦,原來如此。”
說著,她突然醒悟過來:
“什么!你還會填詞!”
許婉容可從來不知道兒子有這等能耐。
“不過是胡亂作的,哎呀!不與你說了!我今日吃多了酒,要好好歇著,母親,你快出去吧。”
辛永宗說著,便將許婉容推出了門,自個躺回了屋里休息。
他今天真的喝了不少,整個人頭昏腦漲,只想著趕快睡一覺。
然而,許婉容怎會不好奇辛永宗作的那首詞,她當即派人前往勝捷軍大營,向辛企宗、辛道宗兄弟一問究竟。
辛永宗一覺睡到第二天才醒來,醒來時,頭痛欲裂,這是宿醉之后的癥狀。
洗漱過后,辛永宗喝了一碗清粥,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好似少了點什么。
好半響,辛永宗才反應過來,母親怎么沒有出現。
按照許婉容的性子,得知兒子醒酒,肯定是要第一時間前來探望的。
他徑直前往母親居住的正院,院子里也見不到許婉容的身影,詢問府上的管事才知道,原來母親一大早就出門拜訪與她交好的婦人去了。
辛永宗心里一咯噔,他追問道:
“昨日母親是不是派人去找過四哥、八哥?”
管事點頭道:
“是有這回事。”
辛永宗暗自跺腳:
‘母親呀,你急著到處與人炫耀,可是要坑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