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持續了一個月，直至初冬，大雪封路。

籌功大會上，蒼涼的軍歌聲響起，望著十不存一的軍士，李懷先心中悲痛難掩。

然而死去的人已成故事，活下來的人還要勇敢往前看。

他頓了頓，沉聲說道“這一戰，我幽州軍士雖損失慘重、十不存一。然草原之敵，十年不敢來犯。

我們用鮮血教會了敵人一個道理，‘犯我幽州者，雖遠必誅！’”

他伸出右手，歇斯底里的怒吼，臺下的士兵也被感染，紛紛敲打著胸前的鐵甲。

“為幽州眾位死去的英雄默哀！”

眾人低頭沉默，這一戰，他們皆有弟兄死去。

江玄策也是，和他同時入門的一批人大多都死去了。

他們沒有他那么好的運氣，火箭般的升職速度，大多數人還只是銅捕。

沒有高深武功伴身的他們又位于戰斗的第一線，也成為了最先死亡的一批。

和他一起偷酒喝的小蔣…

曾為柴米油鹽天天打算，夢想娶個媳婦兒的老邱…

還有…

連虎門的龍三也斷了一條胳膊，脖子上掛著繩子，木板吊著手臂。

然而，他的注意力卻并未在這些人身上，因為高臺之上，有一個大大的臭蟲。

死太監是如何從恒山僥幸存活下來的？

江玄策不知道，但當陰陽人大搖大擺、強裝鎮定的坐在舞臺中央之時，他的心頭有一團火在燃燒。

“門主，你說我們六扇門的宗旨是什么？”

他再次側頭，看向身邊的南宮傲。

沒等答話，他喃喃自語，“從小師傅告訴我，你要行俠仗義，絕不可欺凌弱小，這句話我一直記得。

然而，俠以武犯禁，江湖上的打打殺殺總是會牽扯到平頭百姓的身上。每次我出手制止，都會引來官府的一系列糾纏。

所以，我決定當官，當最大的官，能救助更多的百姓。

還記得當初加入六扇門之時，您指著門口邊的‘朝廷法度，公平正義’，說這是每個捕快都該銘刻在心里的。

加入六扇門的這些日子，我很快活，因為我認為自己一直做正確的事情。”

一直以來，南宮傲都認為江玄策是個刺頭，不服管教。

可今天他像個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他才知道這個小伙子心緒這么復雜。

沒等他多想，手中多了一個硬硬的腰牌。

這是出征之時他還給江玄策的，可他又再次還了回來。

該不會？

他心中一驚，剛想拉他坐下。

然而大會剛好到了“表功”環節，擒殺賊寇首領，解救李懷先的江玄策此刻成為現場最為矚目的人物。

他走上高臺，從李懷先手中領取那枚沉甸甸的勛章。

突然，他抽出李懷先的佩刀，徑直朝死太監的脖子上砍去。

“我為國家誅此賊！”

周監軍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這幾天，他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每天都睡不著，生怕有人找他索命。

這次大會，他本不想出席。

可沒辦法，他是天子使節，替天子勞軍。

幽州軍士凱旋而歸，按朝廷規定，就算他半死不活，也得拖著病體上臺撐一會兒。

況且，總不會有人瘋狂到在大會上進行刺殺吧！

剛想抬手去擋，死太監卻忘了他的雙掌已經被炸斷。

撲了個空之后，他的腦袋與身體分開，滴溜溜地飛上了天。

一切結束之后，李懷先的吶喊姍姍來遲，“住手！他是朝廷使節，擅殺使者，如同羞辱天子！”

表功大會還在繼續，唯一消失的，便是首功之臣。

……

幾日之后，六扇門的地牢里，江玄策懶洋洋地躺著，嘴里叼著根稻草。

聽著嘎吱的開門聲，他就知道又有客人到訪。

今天，已經是第三波了。

龍三和白衛英提著酒肉走近，哦，對了，還有小環，此時她大大的眼睛里面滿是淚水。

“江大哥，您…”

她俯身下拜，跪謝對方的救命之恩。

江玄策趕忙扶她起來，他心軟，見不得人流眼淚。

“傻丫頭，哭什么，我殺了你的仇人，你該高興才是！來，笑一個給大哥瞧瞧！”

他用衣袖擦凈她的花臉，滿不在乎地說道。

其余兩人沉默無聲，擺放酒菜之后陪著喝了起來。

沒什么可說的，人各有志，他倆都能理解這種做法。

而且他們心中還有一絲小小的嫉妒，畢竟，誰不想成為頂天立地的英雄。

……

又過了些日子，江玄策該上路了。

不是開玩笑，擅殺天使，這種罪責不是六扇門能夠審判的，需要帶到京城。

押送者的正是白衛英和龍三，他們接過了這趟苦差事。

行至南陽渡翠華山附近，一路人馬飆馳而至。

“小師弟，師兄來救你了！”

納蘭哈哈大笑，幽州一戰后，他連夜帶著僅存的十幾名游俠離開，還不知道師弟做出這么大的事情。

不過，當他聽到消息之后，由衷地感到高興。

人生在世，就該隨心所欲，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要是當時他在場，一定會和師弟做出同樣的抉擇。

老熟人見面，龍三臉上沒什么好顏色，畢竟，他倆看管已久的大白菜被豬給拱走了。

白衛英樂樂呵呵地打開鐐銬，拿下夾板。同時從懷中遞出兩本小冊子。

“燭龍槍訣和柳絮柔勁？”

江玄策趕忙接過，這可是他眼饞了好久的東西，可惜需要升至“神捕”才能更換。

“門主說了，拿下一個有功之臣，已經是一件錯事。六扇門不能一錯再錯，若天下失去一個正義之士，惡人勢必要增加。

所以，為了天下蒼生著想，還是送你離開！”

聽聞此話，他內心有些觸動，地牢的這些日子，南宮傲一次沒來。

原以為作為六扇門主，手下出了個禍害，自然要切割的干干凈凈。

沒想到…

“好了，我兄弟二人也該回去了，有緣再見！”

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江玄策拜別，欽犯脫逃，兩人一定會被治罪，說不定多年來的努力將全部化為泡影，可能要從一個大頭兵當起。

“好了，小師弟，別多愁善感了，為了救你，師兄我可是背負了個悍匪的罪名。”

納蘭摟著江玄策的肩膀，笑嘻嘻地說著。

煙雨江湖，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