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趕幾日,終到東華邊界。
“大師,你知道這是哪嗎?”
齊風從山上走下,看向面前數不清的山坳,滿臉迷茫。
“雖說貧道云游沒有帶地圖的習慣,但東華州也來過不少,看這里樣子,想必屬于西鄲城一帶。”松崖踮起腳,右手蓋在眼皮上,瞇眼向前看去。
“玄清觀,你可知道?”
松崖頓了頓:“玄清觀,我還真沒聽過,東華州那么大,誰又能認的全呢?再說了,貧道是去云游,又不是去拜師,就算去拜師,那也肯定皈依佛門吶。”
漫天黃沙里。
齊風感到無比陌生,沒有地圖的他,尚不如熱鍋上螞蟻,舉步行難。
靠對方記憶趕路,不是辦法。很快,他尋進村子,找當地農戶買了份地圖。
“嘩啦啦”紙質地圖平鋪在地。
二人蹲下,隨手撿起個小木枝,在地圖上從左往右慢慢移動,看的格外認真。
西鄲城。
確如對方所言,這屬西鄲一帶。
而降罰山也在這附近,確定好方向,將東西收起,繼續開始趕路。
降罰山一事,他必須弄清,一直被人扣上帽子,麻煩免不了。
不知走了多久,頭頂的日光愈發毒辣,沒戴帽子的二人被曬的口干舌燥。
“到了沒啊?”
話音剛落,前方一個豎起的巨大石碑赫然入眼,上用小刀深凹三個大字。
———降罰山。
齊風覷了眼四周,山還是那些山,樹還是那些樹,并未發現那些恐怖之景,唯一讓他感到詫異的,便是空氣中似乎還余存著輕微的血腥。
“大師,你不是說降罰山產生方圓萬里的大災?我瞧這不是挺好,哪有大家說的那么可怕?”
松崖撩袖,手肘對臉一擦。
“那都啥時候的事了,早被上面人清場,你是不知,據說兵家的人來到這,看到當時那場景,不少人直接嚇得嘔吐,他們可都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你想想,那當時要多恐怖才能嚇成這樣!”
齊風想想也是,至于有多恐怖,他腦補不出,畢竟沒那個記憶。
“大師,你見過實景?”
松崖擺手搖頭的同時向后退了幾步,就好像他真的見過一樣,“沒有沒有,誰要見那玩意!”
就在齊風準備動身離開時,身后驀然響起莎莎聲,一道清朗聲音傳來。
“日上三竿我獨眠,誰是神仙我是仙,南山空谷書一卷,瘋也癡癲,狂也癡癲。”
在齊風注視下,翠綠林子里邁出了一條腿,緊接著,一個手搖折扇的書生從里面鉆了出來。
他身穿水墨色衣,烏黑的頭發在頭頂梳著整齊的發髻,套在一個精致的白玉發冠之中,清秀面孔在太陽照耀下顯出完美側臉,一雙修長潔凈的雙手不時遮擋著陽光。
當那人抬頭迎面撞上二人之際,手中搖扇忽然一停,唰的收起,面帶笑容,朝二人抱拳道:“原來是二位兄臺,幸會幸會,在下卯東春,今日一見,頗有緣分,不知二位此去何為?”
在這荒山野林的突然冒出個陌生人,齊風警惕打量對方后,發現并無惡意,回了一禮。“在下風齊,閑來無事,正準備回家看看,不知兄臺來此何為?”
站在一旁的松崖咕嚕口酒,意猶未盡道:“貧道,真火寺,松崖。”
卯東春抱拳,含蓄一笑:“原來是真火寺大師,失敬失敬,在下奉承師命,前來調查降罰山詭異一事,不知二位可有線索?”
齊風搖頭。
松崖躲在蔭涼樹下,盤腿道:“后生啊,有些事還是不要插手了,免得惹來一身騷,好好在家讀圣賢書,子曰子曰的,不也自在嗎?”
“多謝大師好意,晚輩銘記,但,此事事關重大,晚輩也迫不得已。”
卯東春手勁暗使,折扇再次打開,搖了搖道:“即然二位趕著回家,在下便不再叨擾,日后,有緣再見。”
看向消失在竹林的背影。
齊風嘆了口氣,替他感到惋惜,又是一個讀書讀傻了的家伙。
“大師,咱們走吧。”
“哎呦”松崖廢了老大勁才站起,極不情愿的離開這個蔭涼地,“小子,這是要回你師門?”
聽到這,齊風腳步陡然一停,接著又走了起來,“對,回去看看我的好師傅。”
松崖拍了拍屁股上的泥灰,小步跟了上去,大陽的照耀下,前方的身影,顯得格外沉重。
“還有多遠啊?”
齊風頭也不回:“一日。”
二人就這樣走著,不住不覺間,天色暗了下來,月光疏淡,樹影浮動。
找到一個小山坡。
照往常一樣,堆柴生火,起鍋熬菜。
今個吃的不只是野菜,還有從附近農戶那買的老母雞,面葉,裹了粉的青茄子,以及一些佐料。
架在篝火上的黑鍋冒著滾燙的熱氣,鮮嫩的雞肉面葉不停的在水泡里翻滾著,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齊風和松崖一人端著一個粗陶碗,蹲在那,看著鍋里美味,不停吞咽口水。
齊風用筷子撈起一塊雞肉,夾著幾塊巴掌大的面葉,擱進碗里,就著雞湯吃了起來。
“贊,贊啊!”剛一入嘴,鮮美的味道在整個口腔里融化,即使燙的他嘴皮子亂顫,他還是忍不住嚼動。
坐在對面的松崖完全丟失佛家矜持,撕著肥嫩的大雞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鮮黃的湯汁順著嘴角滑下。
將衣服上滴的都是。
齊風飯飽,躺在一塊削平大石頭上,愜意看向沒有色彩的夜空,清風微拂凸起的尖頭肚。少頃,他突然開口:“大師,我殺了兵家那么多人,你就不怕跟著我受到牽連嗎?”
嘴里塞的滿滿的松崖抹了抹嘴唇,嘟囔道:“不…不怕,人又不是我殺的,死道友,不死貧道。”
齊風陡然坐起,擰眉看向他,“為何?按兵家的性子,只怕不會跟你啰嗦那么多,你還真以為能獨善其身?”
松崖猛地咽下最后一口肉,喝了口雞湯,笑了笑:“因為俺是佛家的人。”
“就這?”
松崖拍了拍肚子,打了個嗝,暢快道:“這你不懂了吧,且不說貧道沒有殺人,就是殺了人,兵家也不敢怎樣,佛家乃三教之一,又不追求名利,對統治的幫助性不言而喻,更何況,還有一些其他的事,哼哼...那是不能說的。”
齊風好奇走去,捏著對方肩膀,嘿嘿一笑:“大師,咱倆都那么熟了,有啥不能說的?”
松崖閉上眼睛,指了指,“恩...用力!對對!掐的準!”
齊風的手驟停,語氣平緩道:“大師,這下可以說了吧?”
“害,這倒不是我不說,實在是沒法說啊!”松崖面露艱難,極為猶豫,“你是不知道,這牽扯到皇家,這要是壞了規矩,那可是要殺頭的!算了算了,不能說!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