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神~~嘞~~”

一聲底氣十足的吆喝聲傳了出來，緊接著，水清就領(lǐng)著七八個弟子從林子外搖搖晃晃地走了進(jìn)來。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齊風(fēng)一跳。

扭頭看去。

臉上涂滿白粉身穿花衣裳的仙家弟子們邊敲鑼，邊打鼓，表情極為豐富，有節(jié)奏的連續(xù)敲打著。

隨著他們手中敲打的速度越來越快，神調(diào)的聲音越響，高昂的音律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日落西山嘞~~~~”

全身破補(bǔ)丁的水清手中人皮鼓一停，歪著嘴，緊跟他人有節(jié)奏的敲打，長長的吆喝起，“欸欸欸~~~~”

“咚！咚咚！咚咚咚?。　?

一陣急促敲鑼聲響起，水清仰起頭，扯著嗓子，語氣更洪亮的喊了起來。

“日落西山嘞~~黑了天，我砍柴樵夫下高山，占求卜，奔房檐，喜得老夫奔深山~~~”

“船奔碼頭，車奔店，十家要有九家鎖，只有一家門沒關(guān)，燒香打鼓......請神仙嘞~~~欸欸欸呀啊~~”

七八人手中的敲鑼聲愈發(fā)響亮。

四周竹林簌簌而動，跟著相同節(jié)奏開始一同舞動。

齊風(fēng)楞在原地，聽著人的腳踏聲，竹林的晃動聲，喧天的鑼鼓聲，只感覺四周都在變得地動山搖。

強(qiáng)烈的眩暈感沖入他的大腦，整個人不由自主地跟著跳了起來。

“怎么回事？我在干什么？”

“我不是跳大神的！”

“我不是出馬仙，為什么也會跳？”

他張牙舞爪的像個祭司一樣舞動。

就在他疑惑之際，在他前方，圓方糅雜在一起跟畸形似的黑老太發(fā)生了顫動。

身下石砌大震動，如流沙般的黑色死皮從她身上層層掉落，隨著她逐漸起身，嚴(yán)絲合縫的石身開始龜裂，露出干癟的肉體，短而密的尖刺從她后背冒出。

當(dāng)?shù)裣裆系乃阑彝耆撀?，黑老太的真容方才完全顯露。

齊風(fēng)看到這，忍不住被嚇了一跳。

“咚！咚！咚！~”

水清尖嗓子的聲音再次響起。

“吃完飯~~我打完尖~~喝口茶水~~我抽袋煙，貓腰施禮把鞋穿~~一步三搖來到了大堂前~~欸欸欸呀呀~~”

“我左手拎起那個文王鼓~~右手拿起二郎神趕山鞭~文王鼓~那么柳木圈~~問問堂~我那個包子圓~~~”

“咚！咚！咚！~”

低沉瘋狂的打擊聲和駭人魔音空洞的回響，不斷在齊風(fēng)耳邊，在整個明月崇山上回蕩。

“有什么東西在叫我？”

“我聽到了什么東西在呼喚？”

它在低語，亦在教唆，時而諄諄善誘，時而刺耳尖銳，仿佛一個有形的實體，牽引我的肢體在我的意愿外行動，又好似一個無形的精神，使我沉浸在不可言喻的喜悅中……

“哈哈哈.....”

不受控制的齊風(fēng)大笑著，跳的越來越快，臉上笑容越來越深，四周的顏色就像加了層濾鏡一樣。

蔚藍(lán)的天空變得渾濁，布滿了粘液，有什么宏大的東西要從里面爬出來了。

“不，不行！”

“這是什么東西？”

“不能再看了，趕快停下來！”

當(dāng)齊風(fēng)發(fā)燙融化的大腦意識到這一事實時，他已深陷它的掌握，斷斷續(xù)續(xù)的劇烈疼痛來自全身，或是肉體或是精神，打斷他一次又一次的精神集中。

在模糊的回憶中，在破碎的記憶碎片里，他呢喃著，抗拒卻又喜悅著，發(fā)出凄厲的哀嚎又到發(fā)自肺腑的狂笑。

“咚！咚！咚！”

“老仙家誒~~~”

表情猙獰的七八個白家弟子愈發(fā)的狂燥了，手臂爆漲，雙眼通紅，手中的皮鼓都已經(jīng)敲的粉碎。

“你要不來~我就搬~~直搬到來年那三月三~~直般到玉皇大帝坐不住凌霄殿~~直搬到王母娘娘來到那蟠桃園~~”

“直搬的過路天尊懶得住旅店~~直搬的高人們不愿意去下山~~~”

“欸欸欸~~~啊啊啊~~~”

—————————

齊風(fēng)從昏迷中醒來。

他發(fā)現(xiàn)，剛才的鼓聲已經(jīng)停了，四周一片安靜，可怕的東西也都不見了。

竹林還是那個竹林，天空還是那個天空。

什么都沒有變。

明月崇山還是那副祥和的仙家景象。

他緩緩睜開雙眼，迎面撞上一狐眼毛長的狡黠臉，此刻，對方正死死盯著他。

“你醒了。”

嚇了一跳的齊風(fēng)立刻雙腿一蹬，縮了回去，用最快的速度爬起來，警惕向?qū)Ψ娇慈ァ?

“你是誰！”

“呵呵，別緊張，是我?！?

黑老太溫和的聲音響起。

“你是老太奶？”

齊風(fēng)驚愕，張嘴。

這才多久，對方怎變成這樣了。

此刻，黑老太渾身包裹長毛，體型較矮，臉長眼尖，有點像狐貍，又有點像刺猬，胸前長有兩爪子，鋒利蜷縮，背上長著胳膊長的黑亮尖刺，如頭發(fā)披散，拖拉在地。

“小道士，仙家已上身，咱們抓緊時間開始吧?！本従徬蛩邅淼暮诶咸蝗粡淖约旱谋成习瘟烁樤谑稚稀?

“剛才的神調(diào)只是請神？”

“我能相信對方嗎？”

“剛才好像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出現(xiàn)了？”

不管有用沒用，先試試再說。

不然來這干嘛？

總不能又要治療自己，又跑到了地方，又每次都懷疑別人。

“艸！別廢話了！”

決定后，齊風(fēng)閉上了眼睛。

“小小小.....”

黑老太隨口一說，手中胳膊長的刺猬針變得只有巴掌大小，依次對少年的穴位扎了下去。

一共扎了十三針。

分別是：

鬼宮，鬼信，鬼壘，鬼心，鬼路，鬼枕，鬼床，鬼市，鬼窟，鬼堂，鬼藏，鬼臣，鬼封。

而黑老太每插一針，就雙指朝空劃拉三下，口念一次鬼門咒。

一針人中鬼官停，左邊下針右出針。

第二手大指甲下，名鬼信刺三分深。

三針足大趾甲下，名日鬼壘入二分。

四針掌后大陵穴，入針五分為鬼心。

五針申脈為鬼路，火針三下七锃锃。

第六卻尋大椎上，入發(fā)一寸為鬼枕。

七刺耳垂下五分，名日鬼床針要溫。

八針承漿名鬼市，從左出右君須記。

九針間使為鬼窟，十針上星名鬼堂。

十一陰下縫三壯，女玉門頭為鬼藏。

十二曲池名鬼臣，火針仍要七锃锃。

十三舌頭當(dāng)舌中，此穴須名是鬼封。

治療結(jié)束。

齊風(fēng)緩緩起身，瞧著從頭到腳被扎的刺猬針，向黑老太問道：“老太，請問這是何法？”

“百為癲狂何為久，針有十三穴為頭，凡針之體先鬼宮，鬼封最后鎖天邱?！?

黑老太說完，將十三根變小的刺猬針交給對方，淡淡一笑：“小道士，此乃鬼門十三針，口訣記好咯，對你大有裨益！”

就在齊風(fēng)道謝后準(zhǔn)備下山之際，突然，背后的聲音叫住了他。

“小道士?！?

“嗯？”

“要是可以的話，記得幫我給三兒帶句話?！焙诶咸穆曇敉蝗坏吐淞嗽S多，“就說……白家的人都想他了，如果有空，就回來看看吧，如果我還在的話。”

“好?！?

齊風(fēng)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