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擺脫了四舅的糾纏，江臨又開始為劇本頭疼起來。
這次不是為杜長林的劇本，而是為了自己的下一部電影。
想讓四舅執導電影的想法可不是說說而已，江臨是切實考慮過的。
低成本的校園類的電影江臨腦子里有不少，最合適本地口味的當屬《那些年》，不論各方各面都很適合他眼下的處境，演員不用他操心，女主宋巧巧就非常合適，但問題是電影拍完之后的宣傳工作。
剛拍完分手，男二女二就轉頭拍了一部低成本的校園題材的電影，這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圈錢、蹭熱度。
要是能處理好輿論，這將會是一場不錯的流量，要是處理不好，到時候水軍網友絕對會毫不吝嗇地送上他們的大腳，到時候連一片水花都夠嗆能掀起來。
以江臨的小體量經不起這種考驗，必須要把危險降到最低才行。
最穩妥的方案是找一個路人緣尚可、有一定宣傳點的女演員當主演，這樣能盡量避免宣傳期的一些坎坷。
到時候面對觀眾記者為難，江臨也能用“是劇本打動了某某某”來吸引熱度，他也不是為了蹭熱度才在第二部電影出演男主角。
然后再想辦法拉來杜長林為劇組探班，找人偷偷錄下他看電影錄制時的“震驚臉”，宣傳標題江臨都想好了，就用“高質量劇本打動分手導演”來當賣點宣傳。
要是女演員人緣好，上映期間還能找三兩圈內好友，安排觀眾在影院“偶遇”……
這幾個回合下來，保準能讓電影小火一把，加深路人的印象。
現在的劇方人太單純，宣傳手段單調得不行，一點不會利用導演的存在，只把導演當成拍攝用的工具。
拿江臨見過的來說，“導演震驚臉”，“觀眾在電影院偶遇明星”等招數已經out了，最牛逼的宣傳方案當屬那部火鍋里的食材，那是真正牛逼克拉斯的宣傳手段。
準確來說導演二字已經不能用來概括此人的偉大，得用謀士才行。
謀士以身入局，勝天半子。
而這半子換成票房你知道多少錢嗎？幾十億?。?
所以說，江臨這都小打小鬧，還差得遠呢。
宣傳方針基本定下，劇本的選擇倒是有些讓江臨頭疼。
《那些年》夠嗆能讓女演員動心，年齡名氣兼顧的正是賺錢的時候，肯定看不上他這小作坊。
想要同時兼顧校園青春、小成本、具有一定程度的人文內涵這幾個要素，江臨苦思冥想，也沒想到太好的。
思來想去，江臨想到了一部不是那么合適的電影。
不是那么合適的主要原因是這部原作是一部動畫電影，就算照抄時長頂天也就一個小時，想要拍攝這部，江臨勢必就要進行一定程度的改編，填充一些情節。
他記得這部《言葉之庭》貌似還有小說版的，但江臨沒看過，只能憑想象猜測小說的大致走向。
拋開這幾個不是問題的問題，這部電影剩下的就全是好處了。
好處就是動畫無比精簡，已經到了非常完美的程度，江臨需要做的只是在此基礎上增添情節，充實男女主角的形象，順便再給下部電影埋下伏筆！
沒錯，就是《你的名字》。
無論是成本、演員、劇情，還是和下部電影的聯動，《言葉之庭》無疑是最適合江臨現階段的選擇。
三十多歲的女主演，這正是一個謀求轉型的階段，這類演員向來不會在意片酬的多少，只看電影劇情能否打動人心，幫她們實現轉型。
江臨相信，這樣一個內心情感豐富的角色，是不會有女演員能夠拒絕得了的。
眼下萬事俱備，所以，該上哪兒找合適的女演員？
——
用為數不多的時間給自己的劇本開了個頭，江臨簡單收拾收拾便直奔餐廳而去。
今晚是分手新劇組的碰頭會，江臨這個男二無論如何也不能不去赴宴。
當然，這些都是其次，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分手劇組里正好有一個現成的、符合江臨下部電影的女演員……
他為了分手拐走了劇組的女主角，這次預定杜叔的女主角，想必杜叔也不會說什么吧？
江臨趕到飯店包廂時，杜長林已經到了。
除他之外，里面還坐了分手里的男二女二。
兩個人一個五十多了，叫周廷，算是個老戲骨，演技出眾，在不少電影里面都露過臉，但就是不火；另一個他沒記錯的話應該叫薛穎，貌似大學剛畢業，正是對前路一片迷茫的時候。
這次宋巧巧算是頂了她的位置，成了新的女二。
周廷性格倒還不錯，看見江臨來了，朝他露了個笑臉。只是簡單的一個照面，就能讓人感覺到周廷身上如沐春風的氣質。
薛穎就有些謹小慎微了，強打起精神笑了一下，想必還在為戲份刪減一事耿耿于懷。
看著對方稍顯稚嫩，同時又一馬平川的身材，江臨眼球動了動，腦海中不禁將她和《你的名字》中女主三葉的妹妹四葉聯系到了一起。
形象合適，只要演技不是太拉跨，江臨也不愿意補償薛穎一回，只是這個角色注定一時半刻面不了世。
“小江來了啊。”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呢，是咱們的編劇，同時也是于飛的扮演者江臨。”
“周老師，就麻煩你招待小江了，我先出去一趟?！?
“不麻煩不麻煩?！?
“小江，過來座?！?
周廷倒是非常熱情地招呼江臨坐到他身邊，看著其他空位，江臨也沒拒絕，直接坐在周廷身側，和薛穎中間隔了一個空位。
“小江你今年多大？”周廷非常熱情地和江臨拉家常，溫和的聲音聽上去就很舒服。
“我二十二了?！?
“那你大學畢業了？”
“畢業了，今年剛畢業。”
“這么年輕能寫出這么有趣的劇本，真難得。”
“小江你也不用擔心，改劇本這種事在劇組里太常見不過了，有的演員經常給自己加戲，結果加來加去劇情變得一塌糊涂。”
“起初我也以為你是投資方的人，直到下午我看見了新改的劇本這才松了口氣?！?
江臨釋然地笑了，原來這位不是笑里藏刀，是在有意幫他緩解尷尬。
“謝謝周叔，我還以為你會怪我刪改戲份呢?！?
“這次是沒辦法，杜叔找上了我，讓我幫個忙，這才動了一部分配角和主角的戲，下次要是有機會，我想請二位出演個角色?！?
周廷愣了一下，而薛穎則眼前一亮。
“下次吧，要是真有合適的機會，劇本不錯的話，別忘給我留個角色啊?！?
江臨笑了笑。
他看著滿臉笑容的周廷和薛穎，不禁在心里發出感慨。
大學生果然是大學生，聽見有角色，臉上的急切都快壓不下去了。
不像人家周叔，嘴上說著給他留個角色，實際上一堆先決條件，就是在和他假客套。
念及至此，江臨忽然很想看看，等到周廷發現他不是在開玩笑，是真拍電影，結果找了另一個演員，他會是什么表情。
在和周廷從劇組亂象快聊到戲劇起源的那一刻，男主角這才姍姍來遲，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宋巧巧竟然和冉芷隨后有說有笑走進了包廂，還坐到了一塊。
在他們沒到的這段時間，江臨做了不少事兒，先是三言兩語和薛穎將矛盾誤會消除得差不多，再是和周廷聊了聊劇組的“趣事”
江臨和薛穎都是年輕人，沒什么隔夜仇。
薛穎也明白這部電影身上的毛病，只是沒辦法接受番位從女二掉到了女三，聽江臨用“用一樣的片酬干更少的活兒”來安慰自己后，薛穎超前體會了把打工人的快樂。
和周廷之間的閑聊就成熟了不少，聊得都是適合成年人聽的話題，比方說劇組里限定夫妻，拍攝期間的一些亂象和危險。
薛穎聽得格外認真，臉上的認真表情不禁讓人懷疑等聚餐結束了她就會將這些注意事項記在小本本上。
后面周廷聊嗨了，問起了江臨的專業課，還聊到了戲劇表演在國內的發展。
要不是主要演員齊了，江臨估計周廷下一句就要問他認不認識某某某，再自我介紹說和某某某是兄弟、同學之類的。
話題被迫中止，來的人也都挑選位置坐下，坐到最后就只剩下杜長林一個人站著直視眾人。
杜長林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感情充沛地說道：
“今天我邀請各位呢一方面是想向大家道個歉，因為我的任性，找小江更改了大部分劇本，或多或少刪減了些諸位的戲份，這事是我不對！”
“我干了！”
滿滿一杯白酒一飲而盡，杜長林的臉色也只是微微泛紅。
周廷這個時候出面說道：“杜導你這話就嚴重了，你這么做也是為了電影好，劇本大家也都看了，和之前相比確實質量提高了很多?！?
杜長林擺了下手，“老周你不用說這些，一碼歸一碼，我承認電影是好了，但老周你和小薛的戲份不可避免地縮減了不少?！?
杜長林話音一頓，又給自己添了一杯酒。
“這第二杯，我得感謝小江！”
這話一說，立馬讓包廂里的眾人看向江臨。
“要不是小江你這么快就改好了劇本，資方不可能同意我這么胡鬧，還在最后又追加了一部分投資。”
此話一出，陳松傻眼了！
劇本改好之后他就沒看過，壓根兒就不知道江臨把他的戲份改成什么樣。
來之前他還特地打了個電話抱怨這事兒，結果得到的回答確是讓他好好演，出彩的角色還是他的。
結果現在他才知道劇本好到讓資方又追加投資了？
這么大的事兒怎么一點信兒都沒露？自己的經紀人到底干什么吃的？
陳松抓心撓肝，恨不得立馬飛奔回去，看看江臨把劇本改成了什么樣才讓上面追加了投資。
包廂里的氛圍隨著杜長林的那句立馬又熱鬧了起來。
飯菜開上，杜長林招呼眾人開吃。
江臨意思了一下，莫名沒什沒胃口，一邊應付著周廷的話，一邊觀察著冉芷。
江臨被周廷這個過于話多的老前輩問得有點煩，沒辦法，只好說了句：“我是臨大的，學的中文。”
一句話，讓還想和江臨閑聊的周廷啞火了。
你一個中文系的跑來橫店混什么啊，真是的，白浪費感情了。
聽出江臨無意閑聊，再加親眼看見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冉芷身上，周廷了然于胸，這才明白原來是少年慕艾，于是也就不再礙他的眼，轉頭和小薛聊了起來。
還是人小薛好，肯和他這個老頭子聊天。
少了周廷，耳邊確實清凈不少。
陳松被導演纏著喝酒，眼下也顧不上他，這才讓江臨擁有肆無忌憚觀察女主角的空間。
江臨仔細觀察細嚼慢咽的冉芷，將她和腦海中的形象慢慢重疊到一塊。
樣貌身材滿分，甚至有些過滿了，真要拍攝的時候臉得化得黑一點才行。
頭發得弄成那種齊脖短發，也不一定，總之得符合一個教師的形象。
至于最為關鍵的點，就是沒辦法看看她的腳，要是腳難看，那就有些難辦了……
江臨看得入神，完全沉浸在選角之中，絲毫沒注意到坐在冉芷身邊的宋巧巧眼里都快著火了。
這個江臨，吃著飯呢總盯著她的冉芷姐看什么？
看見美女就走不動道，這樣的人還想對她表白？
做夢去吧！
“冉芷姐，”宋巧巧給冉芷夾了一塊鍋包肉，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你嘗嘗，這肉好吃。”
冉芷抬頭，朝著宋巧巧盈盈一笑。
“謝謝?！?
第一次見面是在電梯，第二次見面雙方才知道雙方竟然進了一個劇組，還成了劇中一對兄弟的女朋友。
這樣的緣分讓冉芷覺得頗為有趣，就是不知道這個小丫頭那邊的網劇怎么辦，能照應得過來？
宋巧巧一塊接一塊地給冉芷夾肉，完全忘了考慮冉芷需不需要控制體型，直到她的余光確認江臨沒再打量冉芷后，才退出貼心巧的模式。
讓你看冉芷姐，我偏不給你搭訕的機會。
酒過三巡，陳松不知道喝進去多少，才暫時擺脫了杜長林的糾纏。
看著杜長林一杯接一杯地敬自己，陳松醉意漸涌，原本因電影對杜長林積攢下的壞印象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都是為了生活，能為電影這么低三下四地和他說著好話，希望他不要介意的人，就算再有私心又能有多少？
主演不還是他？
身在娛樂圈這個大染缸，陳松太難了，不知道面臨過多少血雨腥風，一不留神別說這半輩子積攢的名氣都付之一炬，搞不好都得進去踩縫紉機。
別人要不是真惹到他，他又怎么會潑人臟水，在暗中使壞。
他雖然喜歡玩兒，可從來沒強迫過任何一個女演員，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兒怎么就不行了？憑什么一直追著他不放?。?
至于江臨改劇本，刪減他戲份這種事，在聽到資方追加投資，聽到杜長林和自己講更改過后的情節，他心里那點怨氣已經沒了九成九。
江臨把他的角色改得這么出彩，播出去搞不好還能吸一波粉，他再小氣也不能和自己的恩人作對啊。
人都不是一開始就變壞的。
陳松原本也是一個好人，可什么時候改變的初心，成為了路人口中靠吃軟飯上位的，他也記不清了。
這些年積攢的委屈、抱怨日復一日地憋在心里，靠和女演員結成劇組夫妻來發泄。
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短暫地忘卻這些不愉快。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的陳松此刻格外輕松，全身都輕飄飄的，越看江臨，越覺得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都是一樣的才華橫溢。
不錯，能入他的眼。
當年他沒有貴人相助，最后委身王總，現在他不想見江臨走上自己的老路。
“來，小江，我敬你一杯！”
腦袋有些迷糊的陳松起身，當著其他人的面朝江臨舉杯。
江臨眉頭一皺，頗為疑惑，但看到杜導一個勁給自己使眼神，他再傻也不會不給面子。
用他的處世方針來說就是要把朋友弄得多多的，敵人少少的。
陳松主動釋放善意雖然不在他的預料之中，但既然來了，江臨自然也沒有向外推的理由。
“我干了，小江你隨意！”
松哥真是個性情中人，江臨不免在心中發出感慨。
看著陳松沒有生事，剛剛還像是局外人的冉芷眸子里閃過一抹異色。
她對陳松的了解僅限于最近幾年的一些資訊以及這段時間的相處。
陳松給她的感覺就是業務能力不強，演戲經常用力過猛，冉芷本來以為對方不會是那種大度的人，還擔心陳松會在暗中使絆子。
不過眼前這一幕倒是讓她送了口氣。她不奢求陳松演技能有多好，只求他不要對拍攝造成任何影響。
小酌一杯后，冉芷轉過頭繼續和宋巧巧聊了起來。
能在拍攝前認識這么有趣的一個小妹妹，想必以后的拍攝也不會那么太無聊。
酒過三巡，豈能沒有歌舞助興？
又被杜長林拉著喝了一通的陳松放下酒杯，隔著桌子向眾人喊道：
“各位！”
陳松的話讓包廂安靜了一瞬，他是主角，一舉一動都會引人注意。
所有人心里也不免存了幾分好奇，很想看看醉酒之后的陳松會說出什么話。
“我知道我陳松演技不行，各位也沒少在背后說我，今天，我陳松就讓各位見見我的真本事！”
“我給大家清唱一首十月寒流！”
“小江，要不要和我一起唱一個？”
江臨連連搖頭拒絕。
平時唱歌也就算了，這個時候唱歌明顯時機不對，洋相陳松一人出就夠了。
“我就不唱了，我唱歌跑調?！?
“哦，”陳松愣了下，“跑調那就算了?！?
“切，”一旁的宋巧巧小聲嘟囔道：“明明會唱還說自己跑調?！?
言罷，她向冉芷身旁湊了湊，從包里拿出手機。
“冉芷姐，我和你說，江臨不止會唱歌，還會寫歌?！?
“上次他就在我們聚餐的時候唱了一首自己寫的歌。”
“自己寫的歌？”
冉芷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溫柔地看著宋巧巧，沒有過分好奇，就只是有趣地看著宋巧巧拆穿江臨的謊言。
“對！”
宋巧巧俏臉微紅，像是變魔術一樣從包里的夾層中翻出耳機，給手機插上，然后把其中一只耳機遞給冉芷。
“包廂有點吵，冉芷姐你戴上耳機?！?
看著遞來的耳機，冉芷只好戴了上去。
她的目光看似對準手機，但沒有聚焦的眼睛實則在保持放空狀態。
耳邊傳來不少雜音，冉芷不禁蹙了下眉，直到響起江臨的那聲“曾夢想仗劍走天涯”，她的眼睛才漸漸有了聚焦和光亮。
這是江臨寫的歌？
聽著耳機里傳來的江臨清唱的聲音，她的眼前不禁浮現出那個四年未見的倔強身影。
她讓自己渴望又煩惱，讓自己在四年里一直默默療傷，所以就連這首歌都覺得自己和她之間的感情是一直不愿、不敢面對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