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除了宵禁輪值之人,長安寂然酣睡。
唯有東宮,燈火不息,熱鬧非常。
隱隱看見,在東宮上空,像是粘著一層薄霧久久不散。
李承乾躺在床榻,臉色蒼白無血色,眼中帶著濃濃的疲憊,卻只能瞪看著頂子。
攥著的拳頭時不時的顫抖,他在努力的想要壓下胸口的難受。
胸口一陣陣的燥熱,像是被什么撓著肺葉,那癢總是勾得他想大聲咳出來。
越咳,胸口就越燥熱一分,越癢上一分,更難止住。
就在他的旁邊,一扇畫屏之外。
許多僧尼聚在近處,在一個頭戴五佛冠身披袈裟的高僧帶領下,不停的敲打木魚詠誦佛經。
另一邊,一群年輕的道士聚在一起,正在詠誦消災祈福的經文
為首那道人,頭戴道冠,身披八卦,在這里腳踏天罡步,輾轉騰挪把劍舞的繚亂。
燈火通明,香火不絕,那煙霧似是化成那勾撓的手一般,讓本就努力忍咳的李承乾更加難受。
終于,劇烈的咳嗽聲不斷,好一陣方才停歇。
畫屏外的僧道們,并沒有因此被打斷,依舊如常。
可算是好受些的李承乾,咳的面色有些漲紅,壓著胸口的難受,木魚、誦經聲聲不斷,香火濃霧嗆人不息。
李承乾忍著難受長嘆一聲:“哎,孤怕是活不成了,來個人讓他們收了神通吧......”
太子寢居外,東宮屬官們如今無心下差了。
一個個如那熱鍋上的螞蟻,快步來回走動著。
“張公啊,您就別來回走了,沒的讓人看的眼暈,您倒是想想主意啊?!?
眼看著張玄素來回的走,就是沒個主意,眾人也是心焦。
“深更半夜的,這些都是圣人心急之下招來的,老夫能如何?”張玄素攤手急道。
眾人不禁感嘆:哪怕先把這燃香盡數熄了也好啊,別說太子了,我們都經受不?。?
再這么下去,還談什么盡心輔佐,提防什么玄......哎,對啊,怎么把他給忘了。
眾人想起那日赴宴的英姿,也只有他了。
“蕭議郎呢?蕭議郎何在?”
眾人到處尋摸著,終是在把蕭沈,圍在了中間。
蕭沈被眾人直勾勾盯得心里一陣發毛:我就是個新來的......你們想干嘛?
“蕭議郎,眼下東宮危急,怕是只有您那賢婿可解啦,我們去不合適,也只能煩請您跑一趟了?!睆埿匮壑蟹殴狻?
話一說完,就領著眾人把蕭沈架住,往外就走。
“不是,圣人還未下詔,我算哪門子丈人吶?”
“哎,早晚的事,蜀王總得給些面子,就快去吧?!?
說話間被架到外面,硬被眾人推著上了馬,又派幾個侍衛隨從先走一步,給沿途巡夜武侯打好招呼,省的攔路耽誤時辰。
蕭沈不再多言,打馬揚鞭直奔蜀王府邸。
此時間李恪早已睡得香甜,偶爾抓撓幾下,也不知夢到了何種景象。
“主上,您醒醒,府外來人有急事?!毙×鶅狠p敲房門。
李恪迷迷糊糊睜開眼,穿著里衣走出來,看看天色。
“這么晚了?出了何事?”李恪揉著眉眼一陣迷糊。
“蕭議郎深夜叫門,怕是有些急事。”小六兒進屋拿了衣裳邊給李恪披上邊說著。
未來丈人深夜到府?難道是被丈母趕出來啦?
不能夠吧,這都宵禁了,這會還在外面早被抓起來了。
李恪邊想邊整理著衣裳,一路跟著小六兒來到正殿。
“蕭叔叔,您深夜到訪這是?”李恪進來直奔主題。
“蜀王叨擾了,眼下太子重病,實在是沒辦法了”蕭沈眼下還沒歇過來,氣喘道:“”如今東宮烏煙瘴氣,也只有麻煩蜀王去一趟了?!?
“阿兄病了?”李恪聽聞一驚,頓時清醒了:“害了病尋醫問藥靜養便是,怎么會烏煙瘴氣的?”
當下蕭沈將東宮的一切跟李恪講了一遍。
“胡鬧!念咒誦經要能好的病,那自己抗著也能好!”李恪聞聽動了氣:“您別著急,我這就去請了神醫,咱們這就去東宮?!?
說完李恪親自跑了趟孫神醫所居,一行人直奔東宮。
等著進了東宮,李恪愣是差點沒認出來。
剛邁進門就能聽到陣陣誦經之聲,密密的又整齊劃一。
幡旗四周高掛,畫著各種不知所謂的經文符咒。
香霧彌漫,看什么都是朦朦朧朧的。
不敢耽擱,李恪快步直奔阿兄寢室,眼見屋內人群景象也是嚇了一跳。
用衣袖遮著鼻子,轉過屏風,正瞧見李承乾正無神的看著頂子。
“阿兄,我來了?!崩钽∽呱锨?,先摸了摸李承乾的額頭,滾燙的,顯然正發高燒。
李承乾循聲望去,見是李恪,嘴頓時一癟,顫巍巍伸出手,帶著哭腔:“阿弟啊,你可是來了。”
李恪坐下抓著阿兄的手安慰著:“阿兄放心,我帶了孫神醫,咳......待我先將這些人打發了。”
李承乾使勁看著李恪,硬撐著重重點頭。
這煙霧繚繞的,別說有病了,沒病都得嗆死一兩個。
李恪一把將畫屏拽至旁邊,看著眼前圍坐眾人依舊不停,怒氣更盛:“你們這是祈福還是圍著開追悼會呢!”
話音剛落,那道士指間夾張符紙,輕輕一晃,頓時燃了起來。
......
李恪氣的面色發青,一腳踹翻香爐:“有病就該尋醫問藥,少在這給我玩什么玄幻,都給我退下!”
眾人這才停下,互相看著一時不知如何自處。
李恪看著一旁內侍:“你,明日將此事稟告圣人,就說本王已帶了孫神醫來診治。此事本王擔了,領他們退下!”
那內侍躬身施禮,這才帶著一眾人等退出寢室。
李恪趕緊招呼宮人,把這屋里的法器收了,燃香俱滅,打開些偏窗通氣。
等這一切弄完,李恪才算放下心,坐在阿兄身旁:“這煙火嗆的,沒出事算你命大?!?
李承乾點點頭,深以為然。
孫神醫進來伸手搭脈,閉目沉思片刻取出銀針,在李恪的注視下,施針緩解咳勢。
等這銀針扎完,屋內煙氣也散了許多,李承乾這才感覺好上些。
“你先睡下,等會我們出去了,再讓神醫給你開下方子。”李恪拍了拍阿兄的手:“放心,我不走,就歇在旁邊那屋?!?
李承乾虛弱的點點頭,這才安心睡下。
悄悄把門掩上,李恪帶著孫神醫出來。
門外眾人早已等的心焦,只是聽聞咳聲漸止,希翼之色更濃,俱望著蜀王。
李恪深施一禮:“各位忠心一片,本王代阿兄謝過,如今阿兄病情已緩,待神醫開下方子靜養些時日,自可無恙?!?
屬官們聽聞,這才放下心,紛紛施禮。
“天已太晚,各位不妨都去歇息,本王與神醫歇在旁舍守著即可。”李恪說完就欲讓人收拾屋子。
這......怕是不妥。
“怎可讓蜀王獨自操勞,不如吾等也留下人,輪流照看,也好替蜀王分擔些?!睆埿厣锨?,一臉嚴肅。
“行吧,隨你們。”李恪擺擺手,都這樣了還有那心思,真的是。
“不過先說好,本王夢里好打人,誰也休想跟本王睡一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