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一輪明月高懸。
影影綽綽的,在太極殿頂的層層細瓦上,有團黑影。
黑影時不時的動上一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殿里豢養的貓,跑了上去。
近看,卻是躺著一個少年,也不知這深更半夜是如何爬了上來,真是膽大妄為。
“哎~”
少年悠閑的嘆了口氣,伸出手臂五指張開,皎潔的月光照著這手宛如鍍了層白銀。
“五年啦~”少年發出一聲感嘆,看著微微泛光的手臂:“這良辰美景,配上這大月亮,真該有人喊上一嗓子。”
恰好有內侍經過,下意識的看向房頂,看見頂上有人,卻并沒有大喊著驚動旁邊的禁衛。
莞爾一笑,內侍上前兩步,調整下嗓門兒。
“月圓之夜~紫禁之巔~”
聲音悠揚,透著股子煌煌大氣,喊完看見那高高豎起的大拇哥,心滿意足的去忙差事了。
來回巡視的禁衛面不改色,顯然已是習以為常。
頭頂一輪明月,身旁杯箸狼藉。
少年,枕著漫天星河就這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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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起這上朝啊,其實唐時的點兒還是很人性化的。
放到現在來說,七點到九點吧。
如果您穿了來,既能上朝會偏還住的遠,只能說,您這悟性真的不夠,干脆外放算了。
當然,要有大事的話,還可以加鐘。
圣人李世民正與群臣商議著此次大勝的章程。
李靖一戰生擒頡利可汗,如今班師回朝,自當好好議上一議。
忽聞一聲驚呼,眾人就聽得大殿頂的瓦上‘咕嚕咕嚕’不停的翻滾之聲。
然后,李世民就看到門口晃蕩著一雙腳丫子,門前禁衛持槍而立置若罔聞。
“大膽,何人在此放肆。”
禁衛聽得圣人發話,這才慢悠悠的舉起來兵刃,懶洋洋的指著那人。
哎,藏不住了,少年松開手,穩當當的站在殿外。
看著屋里的阿爺和群臣,李恪有些尷尬,不知如何自處。
巧了,房頂那碗碟也不知被哪塊未吃完的糕餅碰觸,竟順著瓦爍紛紛滑落。
噼里啪啦一陣,李恪閃的手忙腳亂。
“父皇,諸位長輩,你們忙,本王告退。”
深施一禮,李恪邁開腳步撒丫就跑,徒留身后阿爺的怒吼。
就看這位,這一路狂奔,見了那橫梁就蕩過去,遇上那柱子就溜一圈兒。
這一路手也不停腳也不嫌。
隨手拿一塊可口的點心擱了嘴里嚼著,還不忘囑咐宮人就說是三郎拿的。
宮人見怪不怪,徑直而去。
也許圣人一家子可能有些微詞,可宮人對這皇子喜歡的緊。
能誤入掖庭之下,還順手幫那浣洗的宮人打水的,就這一位,頭一位。
“阿娘。”
“誒呦,你嚇死為娘了,就不能別一驚一乍的。”楊妃看著李恪,佯裝微怒。
李恪轉進屋子,幫著阿娘忙活著。
“你這是又溜堂了?不是為娘說你,你那些先生對你頗有微詞,你那蕭師都請辭了幾回了。”楊妃瞥了眼李恪不禁數落著。
要不是看著當初那場重傷的面兒,早就板子伺候了。
“他們就是雞蛋里挑骨頭,我可是把學堂里的刺頭都給他們清理了一通,現下學堂里他們從不敢造次,老實的緊。”李恪想起這事就撇嘴:“凈是看我的錯處,見不得我的好處,那蕭師,早晚讓他倒霉。”
“哼,就你會說,你今日不去怕是會后悔。”楊妃沒好氣的看了眼李恪,這小子總有那說不完的理由等著。
“哦,何悔可有?”李恪有些好奇。
“你忘了,今日你們該配坐騎啦,你那些兄弟姊妹現下都早早的去了馬場匯合,上牧監專門給你們挑的。”楊妃順手將針線咬斷:“聽說啊,里面還有汗血寶馬。”
免費給發馬,這便宜不占白不占,必須得去。
“阿娘,兒忽覺文泉思涌,想是有那絕世佳作欲出,兒這就去學堂。”說完未等楊妃再言,一陣微風拂過,額上余留溫軟,李恪風風火火的趕去馬場。
“個臭小子。”抹了抹額頭的吻跡,楊妃笑罵。
等李恪著急忙慌的趕到馬場,那馬倌還沒把馬牽來,兄弟姊妹親戚烏央烏央的聚在那等著。
走上近前,除了李承乾和李愔,三哥之聲不絕于耳。
有怕的,也有崇拜的。
畢竟宮里寂寞,豢養寵物之風盛行,弟弟妹妹們有那喜歡的,三哥必是從皇家飼苑里給他們弄來。
“哎,那誰誰,別亂叫啊,我得喊你聲姑,別鬧。”李恪也是無奈,自從阿翁成了太上皇,政績是指望不上了,這生育率可是直線飆升。
走上前來跟已是太子的承乾打了聲招呼,又看了看旁邊的李泰。
“你們倆這好好的,怎么就成了這副鬼樣子,像倆木頭樁子。”李恪看著這處波不驚,保持著得體的兄弟,不由得吐槽。
“你更像個猴子!”兄弟倆異口同聲回嘴。
李世民也覺得他這三子現下像個猴子,整日里的不得閑。
李承乾如今隱隱有了些氣象;李泰也是文華斐然,深受飽學之士的喜愛;唯獨就是這李恪。
李世民甚至懷疑李恪當初那傷,怕是傷了腦子。
摩挲著新獲不久的傳國玉璽,李世民不由得想到了前幾日那番場景......
“阿爺,這就是那傳說中的傳國玉璽?”李恪雙眼放光,看著李世民拿在手里的大印。
“嗯,當初被那隋朝余孽帶去了草原,如今被阿爺繳了回來。”李世民扶著短須,一臉的洋洋得意。
“阿爺,能......能讓兒細細把玩一番嗎?”李恪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
李世民微笑的點點頭,遞了過去。
李恪從未如此鄭重的將雙手并攏,激動的看著玉璽遞到了手里。
“哇~~~傳·國·玉·璽啊。”李恪兩眼光嘴張的老大。
這時候要是讓我穿回去,把這東西一交,考公這環節怕是可以省下了吧。
李世民看著李恪的表情,膨脹之極,雙目微閉頭仰的高高,就等著李恪的馬屁呢。
左等右等就是沒有下文,好奇的睜眼觀瞧。
只見這廝,單手將玉璽舉得高高,伴著刻意粗獷的口音:“朕,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轉身面向眾人:“終有一日,橫掃六國,為我華夏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哇哈哈哈哈哈~”
李世民眼睛都直了,張阿難快尿了,起居注的史官想死......
“你愣著干什么,快記啊,你快記啊!”李恪興沖沖的催著史官,絲毫不管旁人的目光。
哎,想起那番場景,李世民不禁撫額長嘆,這三郎有時總讓他覺得......他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哦對,讓他看著蛋疼。他實在想不通,當初那守禮懂事的孩童,怎么就成了這副模樣......
少年郎,心中哪存的下那許多鬼蜮陰霾,就該飛揚灑脫。
前路漫漫,自有那無數的美景,美人,美酒去填滿天真的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