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會停靠在丹涂縣城，離溧陽也就不到六十里。這路費……我退二兩。”船老大于潭主動提出來。

魯淵當然也不硬裝大方，坦然接受這個事實。

在丹涂縣城上岸，大江這條水路走不通，那就只能走陸路，繞過溧陽這段江面，再找船回到揚州。

這一路上，也的確是要錢。

船老大于潭走后，魯淵來到隔壁艙房，把情況一說，許閑和夢蕓夫妻倆倒也沒什么話說，只能接受。

夜里，船停靠在丹涂縣城碼頭，魯淵和許閑一家三口下船，正準備去找個車馬行，從陸路走，魯淵突然拔腿就跑，沖著一艘正要啟程的船揮手大叫：“等等！等等！”

那艘船已上完貨，正在收船板，準備啟程。

許閑一家三口都是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那艘船竟然真的停了下來，收回的船板也重新架好，讓魯淵上船。

“走！快去！”許閑回過神來，趕緊招呼妻女跟上。

船上，副幫主陳天志身邊的隨從陳盛陳振看著魯淵，一時間都沒能把他給認出來。

從揚州出發時，魯淵還是個陽光明亮的大小伙，臉上白白凈凈的。如今卻是胡子拉碴，滿臉風霜之色，像極了江湖上的這些粗糙漢子。

“副幫主可在船上？”魯淵問，“我是雜役主管魯淵啊！”

啊？！

啊？！

兩人震驚出聲，旋即回過神來，趕緊招呼：“副幫主在船上！快！跟我來！”

魯淵沒有動腳，而是伸手指著碼頭上正趕過來的許閑一家三口：“我也是得這人相助，才逃出九江城，勞煩把他們安頓好，到揚州就好。”

陳盛隨手召來手下，吩咐兩聲，就帶著魯淵，急急忙忙趕到副幫主陳天志的艙房。

“副幫主！”一進門，魯淵就喊了聲。

“好小子，果然是你！”陳天志動容，“九江城可是發生了何事？”

“堂主秦航率分堂口投靠九陽幫，還向幫中傳訊，要多送幾船海鹽到九江。”

“果然是有變！”陳天志沒有太過震驚，看來是早就有了預案，“秦航的確是傳訊，要再送三船海鹽到九江，我擔心有變，就一直壓著沒發船。”

“那就好！”魯淵也是跟著松一口氣。

把當時的情形，細細敘說一遍，當然略去他打開那扇門，偷聽到的消息。

只是說當天夜里碰巧準備去夜市，所以才陰差陽錯，逃過一劫。

如此真真假假，倒也讓人難以分辨，反而更令陳天志及身邊兩位隨從更加確信。

陳天志嘆口氣：“九陽幫一向謹守江湖規矩，如今突然動手，赤巾幫更是封江，明搶！這江湖，一下子就變天了。”

再加上海蛇幫軍師柳映秀那一手。

幾個不同的幫派，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樣，一下子就撕毀所有的江湖規矩，用拳頭說話。

他這也是感慨萬千。

仿佛一下子，就再也不認識眼前這個熟悉的江湖。

魯淵很奇怪：“赤巾幫封江，那咱們幫中的這個船，怎么能到丹涂來上貨？”

陳天志苦笑著說：“巨海幫運海鹽到溧陽，赤巾幫不付一錢，就開了個口子，讓到丹涂來裝貨，倒騰到揚州，賺的錢，就當是赤巾幫付的貨款。”

還有這一手！魯淵震驚得目瞪口呆。

赤巾幫這種做法，還真是徹頭徹尾的強盜本性。

“杜霸主有志于天下，這么做，難道就不想著收買民心？”魯淵很是納悶。

按常規來說，江淮霸主杜威，這是想要奪得天下，可他這么做，又是在殺雞取卵，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陳天志一笑：“這個問題，我也問過他，他跟我說了一句話。”

魯淵很好奇的順著問：“杜霸主怎么說呢？”

其實此時他的心里，確實在想著另外的事。副幫主陳天志見過江淮霸主杜威，看來這是談成了某些東西。

不然的話，赤金幫怎么會讓他的船穿過封江江面，到當涂縣城這邊來低價收購這些運不出去的貨物？

“杜霸主說，他現在就是賭上一條老命，什么都沒有，哪有什么東西去收買民心？”

魯淵聽得心中一震。

杜威所說的，這才是大實話。而他還是太年輕，太想當然了。

想要收買民心，那也得要有本錢才行。沒有底蘊，沒有本錢，那是白手起家，拿什么去收買民心！

陳天志擺擺手，讓陳盛陳振兩人退了出去，獨獨留下魯淵，沉聲說：“你在幫中，也是露出頭角的新人，總管和幫主都對你頗為看重。南宮家正在招攬巨海幫，這個事，你怎么看？”

魯淵一愣。

這個事兒還能怎么看，說到底，他如今的實力地位，根本就摻和不進去。

可是副幫主陳天志既然這么問，那就說明他這是在有意招攬自己。

所以一口推辭說輪不到他來考慮這個事，也不大妥當。

魯淵沉吟著：“副幫主，這個事兒，還輪不到我來說三道四。不過如今這個世道，亂世將起，南宮家想要招攬，如果只是空口白牙，拿巨海幫當狗，那自然就沒什么好說的。”

這也是他的心里話。

陳天志滿意的點點頭：“你說的也是個道理。南宮家要是舍得拿出好處，巨海幫有個靠山，那當然最好。”

魯淵說：“幫主和總管，也該當會仔細衡量吧。”

陳天志長嘆一口氣：“這樣最好！”

船從碼頭上開出。

魯淵退出艙房，對著守在門外的陳盛和陳振道謝一聲，找到剛剛安頓下來的許閑一家人。

“這個船……”許閑連聲問。

“這是巨海幫的船，直接到揚州，你們不用擔心。”

許閑一家人喜形于色。

從這里到揚州，要是走陸路，中間還不知道要要走多久，又會遇上什么意外？

能夠趕上巨海幫的船，直接到揚州，這運氣簡直就是太好了。

省去了多少麻煩。

魯淵也能感受到他們一家三口的喜悅之情，接著說：“云夢門的人，會不會一直跟著你們？”

有這個小女孩許婧在跟前，魯淵就不好說的太直白。

許閑搖搖頭：“等過了湖上大祭的日子，就該當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