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羅胥和歐仁的對話還在繼續,歐仁的問題,在特羅胥將軍看來有些過于擔憂了。
“首先,我們不用擔心巴黎的防務,在巴黎前面還有‘萊茵’和‘沙隆’兩大軍團,他們會牽制住普魯士的大量兵力,特別是現在已經退入梅斯要塞的‘萊茵軍團’,在巴贊元帥的帶領下,普魯士想要啃下來還是要花費很多時間的。”
“其次,可別忘了,巴黎是個一個巨大的要塞,在郊區外面,我們建造了繞城60英里的防御圈,配備了1300門火炮,就算普魯士能突破兩大集團軍,勉強到達巴黎,在我們強大的火力下將灰飛煙滅。”
“還有,巴黎作為一個擁有200萬人口的大都會,在士兵數量上,雖然看著我們只有1萬多的正規軍,但是再算上預備役,對了,還可以算上所有成年男性,成年男性我們可以通過民兵的方式組織起來,也就是國民衛隊,這樣算,我們可以有多達40萬的守城兵力呢。”特羅胥將軍強調道。
“那如果‘沙隆軍團’被圍困起來呢,再加上已經被圍困起來的‘萊茵軍團’,普魯士就可以抽出更多的兵力來攻打巴黎,甚至直接把巴黎圍困起來就可以了。”歐仁愁著臉接著發問。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特羅胥將軍回答道,“但你要相信你的父親,他在重建巴黎之后,我想沒有哪個國家的軍隊能有實力攻入。”
雖然特羅胥將軍說的句句在理,但歐仁想要強調的其實是在圍城以后,來自巴黎內部的威脅。
于是,歐仁補充說道:“將軍,您知道圍城對士氣的打擊是巨大的,無論是士兵還是民眾,而且這與我們戰前向民眾宣傳的好像反差有點大。”
“我們當時可是說會在短時間內攻占普魯士部分領地,一旦普魯士兵臨城下,巴黎的民眾對我們是不會非常樂意的,那些激進的共和派定會有所作為。”
“激進的共和派嗎?”特羅胥將軍喃喃道,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放心吧,我的殿下,有我在巴黎的一天,他們掀起不了什么浪,現在全體法國國民會一致對外。”
在涉及共和派的問題上,盡管特羅胥將軍并沒有正面的回答歐仁他的政治偏好,但對于他的回答,歐仁已經十分滿意了。
在這個年代,乃至此后的一百多年,軍人參政一直是常態。
許多國家的將軍,因為一場戰役在民眾當中擁有著極高的知名度,又或者手握軍權,在君主國家挾天子攝政,在共和國家作為利益集團扮演著決定性的作用,更有甚者,建立軍政國家。
況且從古至今有一個鐵律,那就是一個國家的統治離不開強制力。
就拿十九世紀到二十世紀的法蘭西來說,每屆政府多次組閣中,時常會有一些軍方大佬,被任命為除戰爭大臣和海軍大臣以外到達職務。
這也就是為什么在這些歐陸諸國中,王儲都要具備從軍的經歷,甚至在此次普法戰爭中,普魯士許多軍團的指揮官都來自王室或德意志邦國諸侯。
而歐文作為一個現代人,從他的眼光來看看來,盡管法蘭西已經將軍隊作為一個獨立的專門化組織進行管理,但拿破侖一世時期所遺留下來的軍人政治遺風還尚存,法國的文人政治仍十分的薄弱。
不過這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在1848年和1870年的兩次全民投票中,軍人參與投票并支持拿破侖三世當選,或者支持拿破侖三世“確定帝國憲法的元老院法令”的,仍然占大多數,這種現象一直持續到第共和國建立后,1872年的軍事法,才禁止了軍人參與投票。
同樣,這也可以解釋,為什么在拿破侖王朝被顛覆后,在新建立的國防政府中,甘必大、法夫爾等激進的共和人士,將特羅胥將軍捧上總統的寶座。
因此,軍方作為一股強大的政治勢力,在拿破侖三世被俘后,歐仁同樣也需要借助軍方的力量。
但沒有威信、沒有心腹的歐仁如何獲得軍方的支持呢。
一方面,在歐仁在穿越后,他便開始創造機會和特羅胥將軍,這位巴黎日后的總督和指揮官建立良好的關系。
另一方面,歐仁自己有恃無恐,作為波拿巴家族的繼承人,他本身具有正統的合法性,并非無名小卒,在法國各地,特別是農村地區,還是能做到一呼百應的。
并且,特羅胥將軍的回答,既表明了軍方的立場,也相當于給了歐仁一個驚喜。
除了強調軍隊保衛國民免受外敵侵害的職能外,特羅胥將軍還提到了軍隊所具有的另外一個屬性——維持國內穩定。
這一點,在十幾日后色當兵敗,巴黎激進的共和人士通過煽動民眾,企圖顛覆拿破侖王朝時,作為巴黎守軍最高指揮官的特羅胥將軍,他的立場將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歐仁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聊下去。
“恕我直言,如果從最壞的打算出發,假設麥克馬洪的‘沙隆軍團’無法成功的解圍在梅斯要塞的‘萊茵軍團’,一直拖下去,導致巴贊元帥在彈盡糧絕之際被迫投降,那法蘭西將如何應對呢。”
其實這樣說已經有一些委婉了,真實的歷史更為夸張,但特羅胥將軍是不會相信“沙隆軍團”在色當兵敗,拿破侖三世被俘這種結局。
因此,歐仁將麥克馬洪的“沙隆軍團”替換為在這個時候更有可能投降的“萊茵軍團”。
“投降么。”特羅胥將軍陷入思索,“如果這樣子的話,那我們只能被迫求和了,這是對帝國來說最體面的做法。”
“如果普魯士不愿意媾和呢?”歐仁反問道,“這頭獵鷹可是垂涎我們的阿爾薩斯-洛林的部分地區許久了。”
“哈哈哈,那我們打贏普魯士就是!”特羅胥將軍拍了拍歐仁的肩膀,示意他精神不要那么緊繃,“至少,目前來看‘萊茵軍團’還沒有真正陷入危機。”
歐仁故作輕松地笑了笑,但臉上的肌肉顯得有一些勉強。
“或許,我們可以向南方去,和普魯士打持久戰?”
歐仁試探性地問道,從地理位置上看,普魯士步步為營,在法國境內建立起十分長的補給線,但只要法軍邊打邊撤,普魯士的補給線將會更加吃緊。
更何況每當占領一座城市,普魯士都要留下大量的軍隊鎮守,而且還要面臨占領區法國群眾和離開大部隊的士兵騷擾。
歐仁想起了六十幾年后,遙遠的東方同樣面臨外敵的侵略,但他們在亡國論、速勝論中選擇了持久戰論,最終取得了勝利。
“持久戰嗎?戰前我們可沒有準備打這么久的戰,我們的軍隊不會這么有耐心的。”特羅胥將軍攤了攤手說道:“好了歐仁,時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