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鏡頭緩緩下移。
聚焦在一名年輕士兵身上。
他橫臥在泥濘中,眼神空洞,手中緊握的鳥銃已失去光澤。
雨點打在他臉上。
他卻沒有絲毫反應。
干裂的嘴唇張開,仿佛在吮吸著甘霖。
突然。
一名滿身血跡的士兵。
從不遠處艱難地抬起頭。
用沙啞的聲音呼喚:“立新,你在哪兒?”
沈默的雙眼閃爍出光芒。
他掙扎著坐起身,搖晃著昏沉的腦袋,四處張望。
看到周文的那一刻。
他用盡全身力氣爬到周文身邊。
緊緊握住他的手,道:“你怎么樣?受傷了嗎?”
“我左腿被砍了一刀。”
周文的聲音微弱地說道:
“敵人追得太緊,我們得分開走。
誰要是活下去,就把敵軍的位置告訴將軍。”
沈默眉頭緊鎖。
眼神中滿是憂慮。
“我們不能走,敵人就在附近。”
話音剛落。
大地開始震顫。
十幾名敵軍騎兵在遠處出現。
馬蹄聲如滾滾悶雷,周文臉色一變,道:“是敵軍的第三先鋒營!”
“躲起來!”
沈默將周文拉進溝壑。
兩人緊貼地面,屏息凝神。
敵軍騎兵飛馳而過,馬蹄幾乎踏在他們頭頂。
兩人只能死死咬住嘴唇,不敢發出來一點聲音。
許導緊盯著監視器。
看到這一幕,滿意地點點頭:
“灑水車減小水量,讓雨勢逐漸變弱。”
“收到!”
劇務迅速調整。
許導繼續指揮道:
“攝影師,
鏡頭推進到沈默臉上,
捕捉他眼中的緊張與堅定。
然后迅速上移,對準天空中的明月。”
攝影機依言移動。
先是捕捉沈默的眼神。
然后迅速上移,將鏡頭對準了天空中的明月。
明月高懸,柔和的月光灑滿大地,為這殘酷的戰場帶來一絲寧靜與祥和。
“咔!
各部門辛苦了。
這一場拍得非常完美!”
許導滿意地宣布道:
“現在原地休息五分鐘。”
五分鐘后。
許導高聲道:
“《黃浦江》第七場,第二個鏡頭,開始。”
沈默和周文探出頭。
兩個人的眸子左右掃視。
顯出一種特有的小心翼翼。
跟著。
沈默一個翻身。
滾出溝壑,招手道:“走。”
周文問道:“現在應該怎么辦?”
沈默道:“敵人不會折返,咱們先進入右側的森林。”
周文點點頭。
兩人沿著隱蔽的道路快速前行。
進入森林后。
兩人疲憊不堪。
背靠著一顆大樹休息。
周文道:“我們能活著離開這里嗎?”
沈默機警的凝視著月光照耀下的樹林。
道:“只要我們小心行事,還是有希望的。”
“可是敵人那么多。”
周文嘆了口氣,道:“我們怎么小心都...”
“不要悲觀。”
沈默道:“至少消息沒傳遞給部隊前,我們不能死。”
“可怎么找到部隊呢?”
“往東。”
“這和部隊設立的集結點,不是越拉越遠嗎?”
“對。”
沈默道:“但東邊地形復雜。
非常利于我們躲避敵人的追捕。
等避過他們的搜尋網后,我們在繞回集結點。”
“厲害啊。”
“那是當然的。”
沈默忍不住挑眉一笑。
“咔。”
許導道:“原地休息十分鐘。”
沈默和周文聞言。
都苦著臉,不想暫時休息。
這不是他們倆對工作任勞任怨。
而是因為他們的衣服已經被‘雨水’打濕。
袖口還在往下淌水,貼在身上特別的不舒服。
..........
“各部門準備好了沒有。”
“準備好了。”
“《黃浦江》第七場,第三個鏡頭,開始。”
鏡頭推向黑暗一角。
夜色中。
兩名傷痕累累的士兵。
沈默,周文在森林中艱難行走。
此時他們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疲累。
周文呼呼的喘著粗氣。
沈默道:“還走得動嗎?”
周文用微弱的聲音回答:“沒事。”
沈默道:“歇歇吧。”
周文道:“已經歇三次了,要不你先走吧。”
沈默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頭,道:“我不會拋下袍澤的。”
周文擺手道:“我腿上有傷,跟著你走,只會拖慢你逃脫的時間。”
沈默道:“別說了,要死一起死。”
此時。
攝影師給了沈默一個特寫鏡頭。
只見他的目光堅毅,表情十分果敢。
跟著鏡頭一轉,切換到了周文的臉龐。
只見他臉色蒼白,一雙眼睛中流露出的是滿滿的感動。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的繼續行走。
鏡頭照在森林邊緣。
月光照亮了紅色的河流。
鏡頭沿著河流迅速往上。
只見百十具尸體倒在河流中。
它們有的仰面朝天,有的伏在水下。
姿態各異,卻在月光下顯得猙獰恐怖。
“你走吧。”
周文推了一把沈默。
沈默踉蹌著朝前跑了幾步道:“你瘋了。”
周文指著岸旁的尸體道:“不然都得死。”
“我說了,我不會丟下你的。”
“這是戰場,你的心腸應該硬一點。”
沈默道:“硬不起來。”
周文嘆了口氣。
道:“其實我不怕死。
因為擔心母親,和剛過門的媳婦。
你說我要是死了,留下她們兩個在村里怎么活。”
“別說喪氣話,我們不會死的。”
“立新,如果我死了,求你幫我照顧一下母親和老婆。”
他說著話。
突然從尸體堆里。
傳來了微弱的呼救聲。
“救...救命,誰來救救我。”
沈默和周文一怔,同時蹲下身,舉起鳥銃對準發出聲音的方向。
“救命,誰來救救我。”
兩人心頭一震。
皆從對方的眼中。
看到了驚駭的神情。
沈默緊緊握住手中的槍。
身上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而周文則瞇起眼睛,右手輕扣扳機,隨時準備開槍。
過了幾秒。
沈默小心地緩步朝前。
用腳踢開河岸上的幾具浮尸后。
只見河水之中,顯現出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年。
他身著敵軍偵查兵服裝,正仰面浸泡在河水里。
臉色被凍的蒼白如雪。
眼眸里充滿了恐懼和哀求。
右手緊抓著一根繩索,嘴巴張得大大的,像是在努力呼吸。
“敵軍。”
兩人的槍口對準少年。
但少年卻虛弱而急切的喊道:“救,救命。
我的家里只剩下媽媽一個人了,我不能死,求求你們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