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之十九

俞佳跟傳說中的“校園小惡霸”金玉致同學的初次相逢，還是頗有些浪漫意味的。

那是一個九月的午后，早上下了一場雨，空氣里還有些潮濕的青草的芳香。

俞佳趁下課的時間，去學校的文具店里，買一只修正筆。

涼風吹起了頭發，發絲劃過后脖頸，有一種柔軟的快感。俞佳重生后第一次覺得，原來年輕，是這么輕松，恣意的一種感受。

就在學校那從丁香花樹旁，有個人對著她迎面走了過來。動作瀟灑的一拋。

向來運動神經反應遲緩的俞佳，竟然下意識的準確的接住了那個又圓又亮的紅蘋果。

她詫異的看了對面的少年一眼。短發大眼睛的少年，沖著她一笑，抬了抬下巴，轉身就走了。動作又自然又瀟灑。

俞佳想追過去把蘋果還給他，奈何上課鈴聲偏巧在此時響起。她在周圍人群的起哄聲里，紅著臉趕回教室上課。

小小的蘋果揣在校服的衣兜里，像是揣了個滾燙的秘密。

這一節英語課上的精神恍惚，隋老師叫了她兩遍她才回過神，在何云海玩味的眼神里，低著頭分發英語作業本。

……

這份好心情一直持續到放學，俞佳在學校車棚里，被人叫住的時候。

俞佳的自行車，就像買車的小伙子曾經說過的那樣，的確是學校里的獨一份。

絕對好找。

俞佳好找，別人，也好找。

俞佳去取車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車后座上，坐了個有點痞氣的女生。留了長長的額發，手縮在校服袖子里，看起來有些臟。

她一開口，嗓音很沙啞，像是……抽煙抽壞了的。

“唉，蚊子姐叫你去說話！”

俞佳心一沉，該來的還是來了……

取了車趕過來，找俞佳一起走的紀孝延和文靜，看到這一幕也都有些愣住，俞佳想著“不能連累別人”，不等那兩人問，就主動大聲的說：“你們先走吧，我還有點事兒。

紀孝延還想上前，被文靜拉著手臂帶走了。

俞佳喘了口氣，問那女生：“去哪？”

……

這個套路俞佳并不陌生。上一世里，她就經歷過。很清楚自己是被學校的不良少女們盯上了。

看看自己嶄新的高檔自行車，日本帶回來的書包，腳上的名牌運動鞋，在老工業區一帶實在是太過顯眼，身上簡直貼滿了“肥羊”的標簽。

轉念又一想，她們也不過就是想要點錢花花，自己書包里還有壓兜的二十塊，不如就主動交出去，過了今天再說。

只要她們不動手，就一切好辦。

于是被那女生帶到了學校附近的一條小胡同里，俞佳站定了二話沒說，就從書包里往外掏錢。

“我今天就帶這么多，先給你。我得回家了，晚了我媽就出來找我了！”俞佳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柔弱無害。想盡快結束這場被勒索的鬧劇。

她沒想到的是，對方明顯也愣了一下，繼而發出尖利的，粗俗的大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哎呀媽呀！你挺有意思啊！”

笑聲太有感染力，搞得俞佳都想跟著笑一笑。她心情沒那么緊張了，便也定睛打量起眼前這個人來。

“蚊子姐”看起來有些成熟，瘦瘦的，染了滿頭的黃發。畫了很濃的眉毛和眼線，皮膚顯得有些粗糙。穿著高一屆的紅色校服，衣服敞著，露出了一件緊身的銀亮的小背心。

人如其聲，尖利，粗俗。

“你就是小蘋果兒呀！”蚊子姐笑夠了，也不接錢，沒頭沒腦的問了這么一句。

俞佳不解。

“你知道我和小金是啥關系不！”蚊子姐不懷好意的又問。

俞佳更加不解，開始懷疑她們找錯了人。

旁邊的小混混們跟著起哄：“還能啥關系啊，你不是他對象嘛！”

“對呀，他對象！”

蚊子姐不樂意了，瞪著眼睛，畫得蒼蠅腳一樣的睫毛，顯得眼神分外的兇：“別特么瞎BB！”

又轉回來裝出一副慈祥的表情對著俞佳說：“我是他干媽！”

緊接著又是一陣放肆的笑聲，小混混們也跟著哄笑起來。

說完又換上一副兇狠的表情：“好好處啊！聽見沒有！你要敢對不起小金，我弄死你！”

說完一打口哨，帶著小混混們從小胡同里魚貫而出。

留下一個徹底呆住的俞佳。

我在哪里？

剛才發生了什么？

這都哪跟哪啊！

……

心里覺得躲過一劫的俞佳在樓下一口氣買了三根巧克力雪糕，回到樓上一口氣兒全吃了。

吃過了才想起書包里還有個小蘋果。

也拿到廚房洗了洗，嘎嘣咬了一口，還挺甜！

……

到了第二天放學的時候，俞佳總算是把人物和事件給搞清楚了。

先是一大早紀孝延又賊兮兮的沖著俞佳邊笑邊說：“原來你就是十小校花啊！原來金玉致看上你了啊！”

俞佳擺出“你好無聊”“無可奉告”的表情，并敏感的捕捉到了身旁的文靜臉上迅速閃過的一絲不屑。

然后中午吃過飯回來，昨天那個拋蘋果的少年帶著幾名“小弟”，在校門口攔住了俞佳：“小蘋果！你來啦！昨天“老蚊子”找你了啊？你是不是害怕啦？你不用擔心，我跟他說了，她不能再找你了！唉你家住哪啊？放學我送你回家啊！唉，你慢點走啊……唉你跑什么……唉，給你蘋果啊！”

俞佳跑了兩步，也不顧校園里不讓騎車的校規，迅速跨上了單車揚長而去，留給金玉致一個憤怒的背影。

下午第二節的自由活動課上，紀孝延和文靜在單杠前壓腿，“小皮筋”馬曉旭像沒有骨頭一樣，倚在俞佳的身上，對著她的左耳喋喋不休的講八卦：“金玉致是我們學校老大，我們學校挺多小姑娘都喜歡他呢！不過我可不喜歡他，你看他那樣就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不過他跑得可快了，聽說能特招上省重點呢！原來他還追過文靜呢，不過文靜一直沒搭理他！昨天就聽說金玉致和十小校花好上了，蚊子姐要給那小姑娘立規矩，我們還以為是誰呢，沒想到就是你呀！”

說到這兒馬曉旭停頓了一下，似乎還在消化“憑俞佳的樣子就可以當校花”這個讓人不太容易接受的事實。

繼而又：“你不用搭理他，當初他追文靜也就一個禮拜，你要是不搭理他，估計三天就沒聲兒了！”

俞佳心想：姑娘你這是故意的！還是故意的！還是故意的呀！

看起來像是在勸我，怎么越聽越生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