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軒在南陽城中呆了幾日都沒有查出蘇澄與那蘇公子有任何生意以外的往來，無奈之下只能先行離開。

離開前他那屬下開口問道：“主子，那皇子，要不要……”

說著就做了一個斬草除根的手勢。

秦軒淡淡一笑，神情無比溫柔：“跟了我這么久還沒學(xué)聰明嗎，能不用自己動手的事情就不要自己動手，不過是個傻子皇子罷了，萬一因他而暴露了我們的行蹤豈不是得不償失?！?

“……那……主子的意思是？”

他端起桌上茶杯淺抿了一口，仍是那副溫柔的模樣，唇間淡淡吐出一句：“我記得昭國良妃孟楚玲有個遠(yuǎn)房表親住在這附近，他們一定對這個消息……很感興趣。”

“是。”那人應(yīng)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秦軒默默看著手中杯盞，唇邊仍舊掛著他那招牌式的笑容，神情無限溫柔，但眼中卻是毋容置疑的殺意。

唐扉，是你自己要帶著這個累贅離開他的庇護(hù)的，那么……可就不要怪我狠心了。

此時的昭國皇宮，美人董氏和齊氏早已因?yàn)椴煌脑蚨淮蛉肜鋵m，宸妃周荷自兩年前起就甚少走出自己的殿門，皇上任一也從未再到她那里去過。

而德妃趙淑華幾個月前因不甚沖撞了皇上而備受冷落，雖未被打入冷宮但情形卻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和整日關(guān)在清嵐殿的周荷無異。

後宮中因此而成了良妃孟楚玲一枝獨(dú)秀的形勢，前朝建議皇上立她為后的呼聲也隨之越來越高，但當(dāng)朝皇上任一卻不知為何硬是頂著巨大的壓力將此事一壓再壓，致使皇后之位空置多年懸而未決。

後宮除了早夭的皇子任安外再無皇嗣，妃嬪也是見少不見多，眾人提出的選秀也被他一口回絕，若不是他時常還去一去良妃那里的話只怕大家又會懷疑他某些方面能力是不是有問題。

九華殿中，蕓香正在為孟楚玲梳頭，梳著梳著竟從滿頭青絲中梳出一根白發(fā)，手上一怔，緊接著趕忙將之藏了起來。

“拔了吧?！弊阽R前的女子淡淡說道。

“娘娘……”

“無礙的，拔了吧?！?

蕓香稍稍猶豫了一下，終究是皺眉將那白發(fā)拔了去：“回頭奴婢去領(lǐng)些上好的何首烏回來給娘娘煮到粥里，定不讓那白發(fā)再生出來?！?

孟楚玲但笑不語，看著鏡中的自己默不作聲，不知在想著什么。

蕓香以為她還是在為白發(fā)憂慮，一邊繼續(xù)為她梳頭一邊安慰道：“娘娘莫急，這宮里上上下下這么些嬪妃美人，現(xiàn)在死的死亡的亡，其余的不是打入冷宮就是備受冷落，只有您一直倍受寵愛，等回頭再懷了皇嗣，那皇后之位勢必就是您的，一兩根白頭發(fā)不礙事的。”

孟楚玲唇邊笑意更濃，那笑容中的含義卻只有她自己懂得。

她不過二十歲年紀(jì)啊，怎么就生出了白發(fā)呢……

在這宮中眾人眼里，就算所有人都遍生白發(fā)她也不該。

她可是正當(dāng)盛寵，皇上唯一眷顧的女子，後宮中唯一一個可以留住皇上的人……

可是……真的留住了嗎？她心中泛起一絲莫名的苦澀……

無數(shù)個夜晚，他在她身旁安然沉睡，她卻就這么默默地在黑夜中睜著眼睛，看著窗外的天色愈漸黑暗又愈漸光明，看著他從沉睡中漸漸轉(zhuǎn)醒，起身，洗漱，穿衣，離開……

多久了？是從唐扉離開時開始吧，他便再不曾碰自己一下，仿佛這九華殿只是間客棧，偶爾有必要時過來住一住，住一晚就走，沒有感情，沒有留戀……

若她這里是如此，那么想必他之前去往其他妃嬪處時也是這樣吧……

她記得自己也曾低聲下氣的向他示好，也曾按捺不住熬煮了自己最不喜歡的酸梅湯給他端去，可是下午端去的湯飲，晚上還是動也沒動的放在那里，他自始至終都沒喝上一口，或許連看也沒看吧……

那趙淑華更是癡傻，不知從哪里打聽到他曾和唐扉互擲葡萄取樂，好不容易求得機(jī)會進(jìn)入御書房伴駕，卻將葡萄扔到了他身上，當(dāng)即被他命人趕了出來，自此不再相見……

她當(dāng)時覺得可笑，卻又有些不明白，那唐扉真就如此重要嗎？真就如此不可替代嗎？為什么他就不肯分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情意給自己呢，哪怕只是像初見時那樣對她笑一笑……

既然他的心他的目光都不曾落到自己身上，那生出多少白發(fā)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青絲挽不住君心，縱然白發(fā)滿頭又有何妨。

或許這白發(fā)還可以讓她安慰安慰自己，告訴自己已經(jīng)跟他過完了這一生，相伴白頭……

數(shù)日后，蕓香從殿外匆匆跑來，神色前所未有的慌張：“娘娘，娘娘。”

孟楚玲頭也不抬的繼續(xù)練字：“不是告訴過你在宮里不要將情緒這般擺在臉上嗎。”

“娘娘，你看。”她也不分辨，直接將一封書信擺在了她面前。

孟楚玲將那書信仔細(xì)看了看，這一看卻是身子一個不穩(wěn)跌坐到了椅子上。

“娘娘小心?！笔|香趕忙上前扶住她。

“……消息可靠嗎？”

“應(yīng)是可靠的，不可靠的消息料想他們也不敢傳進(jìn)宮里來?！?

孟楚玲扶在椅子上的手下意識的握緊，唇邊漸漸掛起一抹凄楚的笑意。

守喪三年……哈……什么守喪三年？你竟袒護(hù)她到如此地步，袒護(hù)到愿意放她出宮，甚至愿意將自己的孩子交給她撫養(yǎng)！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我明明就在你身邊你卻不愿看上一眼！為什么她什么也不用做你卻如此這般愛護(hù)于她！

皇上啊皇上……你以為你是在保護(hù)她嗎？你錯了……她會為你的袒護(hù)付出代價！

“娘娘，我們要不要……”

孟楚玲在短暫的失神后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淡淡瞥了一眼蕓香，蕓香趕忙住口。

“能不用自己動手的事情就不要自己動手，趙淑華是因?yàn)槟７铝四翘旗椴怕涞浇袢者@般境地，她若是知道了這消息……”

“奴婢現(xiàn)在就去辦。”

蕓香立刻領(lǐng)會了她的意思，當(dāng)即退了出去。

安靜的房間中，孟楚玲的眼中前所未有的露出了一抹顯而易見的狠戾。

既然他對你而言這般不可替代，那么……就索性讓她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