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討論因陸途川突然發燒被迫中斷，蕭冉的手緊緊捏著那份薄薄兩頁紙的“案卷”試圖尋找一個突破口，可惜她的外婆似乎只是簡單了解了一下前因后果就決定不予接受，所以也沒什么有效信息。

心事重重地入睡帶來的結果就是蕭冉又一次沉入了夢境之中。這一次她眼睜睜看著可能僅有四五歲的自己被一個有些憔悴的女人牽著走在回家的路上。女人另一只手提著一個購物袋，雖然面容憔悴但是看著她的時候依然是帶著笑的溫柔目光。

那是蕭冉對自己的媽媽最后也是最清晰的一段記憶。他們手牽著手走在路上，路過一個西瓜攤，小攤販是個有些干巴瘦、皮膚黑黢黢、穿著白色背心藍色大褲衩子和人字拖的青年男子。

那個男子注意到蕭冉的視線之后朝著她笑瞇瞇地問：“小朋友，要不要吃西瓜呀？一碗一塊錢哦！包甜不騙人哦！”

小蕭冉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她媽媽。賀佳家放下手里提著的購物袋掏兜，然后皺起眉頭苦笑著跟她說：“冉冉乖啊，媽媽今天出門沒帶夠錢，我們下一次再吃好不好？”

小蕭冉小時候并不是很聽話的孩子，但是那一次不知道為什么她沒有像以前一樣直接開哭，而是懵懵地點點頭，眼泡子里蓄滿了淚水也沒鬧。

最后賀佳家看著蕭冉癟著嘴忍著哭的樣子還是嘆了一口氣，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枚一塊的硬幣，要了一碗西瓜，塞到了小蕭冉的手里：“吃吧，不過這樣的話我們就得走路回家了哦！”

小蕭冉拿過那碗西瓜，拿簽子插了一塊最紅最沙的遞到賀佳家嘴邊：“媽媽先吃！”

蕭冉雙手環胸看著不遠處一邊分西瓜吃一邊繼續往家走的母女兩個，呼出一口氣。

她其實也已經不記得賀佳家的長相了，在她的記憶里她的媽媽是沒有清楚的五官的，哪怕現如今倚靠著異能的幫助再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去回看最后這一段記憶，她也只能看到那雙漂亮卻透著疲憊，看著自己卻依舊溫柔的圓圓杏眼。

那個口袋里只剩下車費都要給她買西瓜吃的女人為什么突然就失蹤了呢？就拋下她不見了呢？

蕭冉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樣的心理，就這么原地坐下，一遍、一遍又一遍地看著小蕭冉和賀佳家手牽著手走過那個西瓜攤子，看著賀佳家將那碗西瓜塞到小蕭冉的手里，怎么也回想不起來，那碗西瓜到底甜不甜了。

“你該醒來了，有委托會在今天上門。”不知道看了多久，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蕭冉的腦海里響起鬼面蜘蛛空洞的聲音，“我答應過你，會讓你找到殺害你外婆的兇手。”

蕭冉眼皮子抖了抖，看著前面背影和諧的兩個人影，吸了吸鼻子。她想媽媽，但更想外婆，尤其想念外婆做的腸粉和香菇燒賣了。

所以當她從夢中醒來，正好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菇的香味，順著香味走到客廳就看到祁思暖朝著她咧嘴笑的樣子時，她是真實的鼻頭一酸：“寶子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燒賣了啊。”

祁思暖撕下一節油條往嘴里一塞，嗚嗚囔囔地含糊不清道：“我就是隨便在樓下買了點，下面除了香菇燒賣就是純肉的，但我記得你不喜歡吃純肉的，就買了這個。”她似乎咽得太快還有些嘢到了，翻著白眼喝了一大口豆漿才長出一口氣：“不過你也可以理解成咱倆心有靈犀，嘿嘿。”

“你今天什么安排？”兩個人胳膊貼著胳膊坐在那里吃早餐的時候祁思暖偏頭看她，問，“你打算去找那個叫曹飛的男生的家人了解情況嗎？”

曹飛就是前一天晚上在陸途川突然高熱之前他們看到的那個因為殺了自己的女朋友在拘留所里畏罪自殺的男大學生的名字。

蕭冉咽下嘴里的那口豆漿，搖頭：“我今天也去花店上班。”說著拿起那碗沒動過的皮蛋瘦肉粥就要起身，又被祁思暖攔住，蕭冉還以為她是又想八卦她，結果人家只是一臉認真地說：“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蕭冉沒想到她會這么正經，有些無措地嗯了一聲才反應過來，剛打算反向也安慰閨蜜一波，就見她又猥瑣地笑起來：“拿著粥是要送到哪兒去呀？你這是借花獻佛，追男生的時候這種行為很沒品的懂不懂啊。”

“你這又不是你煲的粥，是買的樓下早餐鋪的，借也不是借你的花，閉嘴吧你。”蕭冉捏了一下祁思暖的手指，拎著那份皮蛋瘦肉粥就出了門。

倒是沒隱藏她要去給陸途川送飯的事實。

今天一天天氣都有些陰陰的，但又刮著熱風，撲面而來的還是一陣酷熱的氣息。蕭冉縮在店內享受著空調沖著兩株觀賞菠蘿發呆，甚至又有些昏昏沉沉的，手里的剪刀差點砸到腳上。

門上的銅鈴響起的時候蕭冉簡直肉眼可見的精神一振，一扭過頭來剛想說話一句“歡迎光臨”就卡在了嗓子里。

進來的客人有點點面熟，蕭冉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這個看起來也沒太睡好、眼底青黑的憔悴中年男子，突然想起了在哪里見過他。

他是她之前那個委托人張正楠的鄰居，遛著狗幫忙找回張家老太太好幾回的熱心鄰居。

鄰居似乎也認出了她，懷里抱著的狗甚至還沖她搖起了尾巴：“誒，你不是張正楠的表妹嗎，你在這里找到了工作啊？”

“那倒也不是。”蕭冉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起來：“張正——我哥和我嫂子怎么樣了？”“嗐，正鬧離婚呢唄。”鄰居大哥把狗又往懷里顛了顛，無所謂地聳肩，“他媳婦告他婚內出軌，要他凈身出戶帶著老娘滾蛋，他也說他媳婦婚內出軌，也要她凈身出戶，反正就吵吵呢唄。”

“你來店里是買花？”蕭冉倒也不意外他們會走到離婚這一步，也就沒再多問什么，直奔整體，“你需要什么樣的話，送給妻子嗎？”

“不是，我不是來買花的。”那大哥一提到這個就有些緊張兮兮的，左顧右盼了兩下才壓低了聲音繼續說，“我是來找一個叫蕭冉的擺渡人的，我有一個委托，跟我的兒子曹飛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