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厲喝,滿座皆驚。
被踹開的房門嘎吱嘎吱的撞在墻上,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
一位面容冷峻,身著皮甲的中年男子昂首而來,近乎陰冷的目光在屋內兩人身上一掃而過,目光直接鎖定在了許正的身上。
“你就是許正?”
中年男子陰沉的問道。
“在下的確是許知淺的堂弟,許正?!?
許正心頭一跳,拱手一禮道。
關鍵時刻,他也只能提及許知淺,希望這個堂哥武帝郎官的身份能有些用。
“是你就行?!?
說著話,中年男子已是伸出大手,硬生生揪住許正的衣領,“走!”
這般態度,讓許正心中一凜。
民不與官斗,何況還牽扯到了一樁涉及百人有余的命案之中,許正克制著問道:“大人,是不是搞錯了什么?”
只聽那人冷笑一聲,道:“搞沒搞錯,你說了算?過來吧你!”
他不由分說的揪著許正的衣領,來到馬前,單臂微微用力,竟硬生生將許正給舉了起來,丟在了馬背上。
“不想死的話,給我老實點!”
那人一聲呵斥,翻身上馬,招呼同伴,“走!”
馬鞭揮舞,一行三馬四人,就這么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僅剩下一臉茫然的郎中,左看右看,最終沉默的走到那岌岌可危的木門前,看看能不能收拾好。
馬背顛簸,一路疾行。
許正感覺自己五臟六腑都要被震出來了,說是酷刑都不為過。
本就頗為虛弱的身子,此時眼前更是陣陣發黑。
在見他的第一面,許正就已經抬出了許知淺,奈何人家根本不給面子。
毫無疑問,來者不善。
識時務者為俊杰,這個時候若敢大喊大叫,你看人家整不整你就完事兒了。
許正趴伏在馬背上,咬著牙,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也不能昏過去,那就當真是任人擺布了,死也得當個明白鬼吧?
駿馬奔馳間,許正強撐精神,每當感覺自己快要頂不住的時候,牙齒便輕咬舌尖,如此接連不斷的壓迫自身。
終于,當許正嘴中已有苦澀的血腥味兒回蕩的時候,一路疾馳的馬兒總算是在一處院落門前停了下來。
為首那人將許正從馬背上拽了下來,提著他向著院落一旁走去。
許正沒有掙扎,只是目光左右環顧。
院子很空。
理應不是尋常農戶人家,否則的話,院子里多少是要有些農具之類的東西,可這處院子里除了一處石桌和幾個石凳之外,再無他物,連個木桶都沒有。
就這么被硬生生的提進了房間,房間里早已有人等候。
那人頭戴斗笠,看不清楚面容,整個身軀都隱藏在黑袍之中,藏的嚴嚴實實。
“大人,人已帶到!”
提著許正走進來的中年漢子格外恭敬的說道。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頗為中性的聲音傳出,隱藏在黑袍之下的身影揮了揮手,中年男子便恭恭敬敬的告退。
此時整個房間里,僅剩下了黑袍人和許正。
在黑袍人的桌前除了幾卷書籍之外,還有一盞油燈燃燒,向四周發散著昏黃的光,火燭伴隨著開門時吹進來的微風輕微搖晃。
明滅不定的火燭將許正的影子打在墻上,烙印在墻上的影子便一同招搖晃動。
“許正?”
那黑袍人開口問道。
“如果你要找許老太公壽宴受害者的那個許正的話,的確是我?!?
許正吐出一口帶著血跡的唾液。
馬背顛簸,他本就身體虛弱,為了強撐著意識,不得不對自己狠一點。
還是那句話,來都來了,死也得當個明白鬼吧!
“受害者?”
黑袍人念叨著這三個字,竟是笑了起來,“許家參加壽宴之人,除你之外全都死了。你這個受害者,當的可不太合格。”
“你是誰?”
許正目光灼灼的問道:“幕后兇手?今日就是要來完成昨日未盡之事?”
“哈。小子,不必在這里含血噴人,我是朝廷的人?!?
黑袍人雙手交握在一起,斗笠下的目光亦是牢牢的鎖定在他的身上。
“笑話!”
許正卻是嗤笑一聲,昂首道:“藏頭露尾的鼠輩,也敢自稱朝廷中人?我大佑武皇帝開疆拓土、橫掃四夷,座下文武百官也莫不是赫赫有名之輩,何曾有過這般連真面目都不敢見人的朝廷中人?
殺了我又如何?等著吧,我堂哥乃是武帝郎官,天子近衛!許家百余口人命的大案,豈是爾等可以隱瞞?
便是堂哥也隨我一同遇害,朝廷也定然會查一個水落石出!”
來的路上,身處顛簸中的許正已經想的很清楚了。
來者雖然不善,但很大可能不是要他命的人。
否則就以他現在的狀態,連點像樣的反抗都做不到,一刀戳死一了百了,何必那么麻煩再換個地方呢?
跟許知淺相比,他的優勢只有“許家滅門大案”中的唯一幸存者這個身份而已。
除此之外,就算死了怕是都沒人能想起來。
因此他必須要利用好這個身份,一定要拿出死則死矣的氣魄,才能死中求活,覓得一線生機。
“不過是個貲選的郎官,像這樣的貨色不知幾千人,也敢稱天子近衛?”
黑袍人嗤笑道:“便是死了,皇上都不知道有這號人。”
“你若有膽,倒是殺啊。”
許正面色不變分毫,什么貲選真不熟,但武帝郎官就是郎官!
真要沒了,就算武帝不過問,也合該有人過問,怎么可能當真像個尋常平民百姓一樣,說沒就沒了?
除非對方真想要魚死網破,不怕捅到武帝面前,否則許知淺肯定比他安全許多。
他既不能上達天聽,又沒有什么重要的身份,必須緊緊抓住跟許知淺的關系,讓他們投鼠忌器,才可攻守易型。
“呵。許知淺暫且不提,你又算什么東西?敢在我面前狺狺狂吠,莫非不知道死字怎么寫?”
黑袍人的聲音徹底沉了下來。
“無非一死而已,人生自古誰無死?”
許正抬起頭,仰著臉,分明虛弱至極,語氣卻是鏗鏘有力,“瞪大你的眼睛看看,咱還有幾日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