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這位南陸的年輕人以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贏下了這場較量,沒有人知道在他倒下的那段時間里,他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但規矩就是規矩,只要年輕人還站著,那么他就是贏家。
“來讓一讓,讓一讓哈!”楚七接過侍女手中的托盤,穿過人群,來到秦烈的面前,他背對著眾人小聲說道:“你小子還真是有些出人意料啊!”
接著,楚七笑著轉過身,于眾目睽睽之下,從托盤中只拿了薩迪克的那袋錢幣,“不好意思,各位!我想結果已經非常明顯了,我嘛拿這一小份就夠了,其余的這些就留給兄弟們喝酒吧。”
于是,楚七將托盤里滿滿登登的錢幣都倒在了地上,“那么……我們就不奉陪了啊,告辭,告辭。”
楚七賠笑著,接著一把架住雙腿發軟,即將倒地的秦烈,就開始往出口走去,而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此時此刻正有數十雙眼睛盯著他們兩人的后背。
但好在這些聚集在一起的刀客們都是為了各自的利益,彼此之間并沒有多少個人情感,所以也不用擔心即使贏下比試還會遭到報復。
話雖如此,可出口階梯處的兩位持刀大漢一把攔住了楚七和秦烈,他們的目光直視著人群中的薩迪克,很顯然,沒有薩迪克放話,誰也別想走出這間地窖。
楚七這時轉過頭打著圓場,“放心吧薩迪克,該給你送來的,兄弟自然不會忘的,況且你還有這么多兄弟在場,我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這是最好,否則你就每天醒來都摸一摸,脖子上的腦袋還在不在。”薩迪克點了點頭,示意可以放他們走了。
于是二人走上地面,穿過鐵門,又回到了進來時候的昏暗巷子。
這時秦烈才終于明白,這些站在巷子兩側,戴著斗笠的男人,其實都是些等著生意的下等刀客,而真正有實力的都在薩迪克的酒窖內。
秦烈感覺身體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雖然他的外傷并不算重,但朗格的最后的那招頂心肘,自己多多少少應該是傷到了內臟,可現在已經沒時間顧及這些。
楚七架著秦烈快速走出巷子,朝著來時的方向快步走去。秦烈見到楚七手中沉甸甸的錢袋子,有氣無力地問道,“你不是……說你……沒錢了嗎?”
當然了,以楚七的臉皮怎會被秦烈的這種追問難倒,也沒去解釋什么,直接說道:“放心,等回去分你一半,我這個人對兄弟可是毫不吝嗇的。”
聽見這樣的回答,秦烈也不想去爭辯什么了,畢竟今天晚上已經數不清這是楚七第幾次欺騙自己,他也不知道這人什么時候跟自己說的是真話,什么時候跟自己說的是假話。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楚七有沒有得到有用的信息,那個能“救人一命”的信息。
“楚七……薩迪克最終有沒有告訴你……關于那個老西風的事,李英杰他們會如何……動手?”秦烈每說幾個字都會忍不住地喘息上幾口,聲音就像是破舊的風箱,看起來情況并不樂觀。
此時,楚七架著秦烈已經穿過北市的城門樓,言語間他的腳步可沒有停過,好似生怕薩迪克那群人會追上來似的,“你都這個樣子了還關心李英杰那小子,都尉一職對你就那么重要,不如少說點話,還能多活一會兒。”
楚七嘴上不饒人,其實是想讓秦烈少說幾句,留著力氣。畢竟天色不早了,再過一個時辰左右就要日出了,他們必須趕在被人發現之前回到駐地。
其實秦烈也累了,身心上的疲憊加上呼吸困難,使得他無法再去思考任何東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傷到了肺部。
秦烈低著頭,看著自己血跡斑斑的前胸,他這才注意到,原本胸前戴著的白玉龍紋玉璧,現在就只剩下根繩子掛著一片孤零零的玉珩。
他這才想起,朗格最后的那一擊是老天師所贈的這塊玉璧救了自己一命,若是直接打在心臟上,他早就一命嗚呼了。
可是令他無法理解的是,自己剛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被朗格擊倒后,秦烈只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是被生生捅了一槍,接著頭腦一片空白,等他再度恢復意識的時候,朗格已經被自己的那一拳打得雙臂盡廢。
太匪夷所思了……
但此刻的秦烈,眼皮好似千斤般沉重,腦袋中也像是灌滿了泥漿,混沌不分,無法再思考一分一毫。
就這樣,被楚七架著的秦烈,在回到蒼頭軍駐地之前就已經失去了意識,而等他再度睜開雙眼時,已經是去往樓西走廊的路上了。
在這期間,秦烈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駐地,又是怎么踏上新的征程,他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面始終有一個黑影在烈火熊熊的廢墟中凝視著自己,秦烈知道,那是一個男人,一個有著帝王之威的男人。
夢中的天是烏青色的,棉被一般的陰云壓在焦黑的土地上,天地之間一片肅殺之氣,就連這頭頂的太陽,也只剩下白色的影子,躲在云層之后,不敢踏足人間!
此時的風,是萬千人匯聚成的哀嚎。
此刻的雨,是尸山血海里的飄搖。
而那個男人身穿金龍玄袍,手持單刀一柄,靜靜地立在火海之中。
他的背后是斷壁殘垣的宮殿樓閣,他的身前仿佛有著千軍萬馬,刀劍林立的敵軍……
秦烈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他不知道這樣的景象來自何處,抑或來自何人的記憶。
大夢一場,醒來后,秦烈就已經記不清夢中的細節,甚至記不清那個夢中男人的長相,抑或他根本就從未看清過男人的面容。
但是,令秦烈永遠都無法忘記的是,男人那持刀立于人前的眼神,雖然他只敢看了一眼……
那是一雙如同血月般,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