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看了一眼南風,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掩護”,不過夜晚光線不足,還真沒人能一眼就看出來躺在地上的是不是真人。
再加上駱駝此起彼伏的鼾聲,這樣的掩護倒也無可厚非。
但其實他們也是多此一舉了,蒼頭軍不比正規的軍隊,而且在趙佶這樣的士官眼中也沒把他們當成自己的部下,所以又哪里會來查崗呢。
不過最讓人難以置信的要數從駐地脫身的方式,雖然蒼頭軍并不是什么正規的軍隊,晚間也沒有多少人守夜,但是要想在這么多雙眼睛下溜走而不被人發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就讓秦烈對楚七這一群人的看法有了直觀的改變。
楚七帶著秦烈來到了他與沙鼠的行軍帳中,翻開地上睡袋,就露出一個黑漆漆的地洞,而一旁的沙鼠一臉得意地看著秦烈,估計意思就是在說:“看什么看!這可是老子的杰作!”
秦烈下意識地尷尬一笑,轉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一臉得意的楚七。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地洞到底通向哪里,可這個名叫“沙鼠”的家伙,僅用兩個時辰不到,就能挖出來一條通向駐地之外的通道,那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可也算是身懷絕技了。
“別愣著啦,趕緊走吧。”說完,楚七率先鉆進漆黑的洞口,像是蚯蚓一樣扭動著身體,沒多大工夫就消失在地洞中。
秦烈也不甘落于人后,可是他的身手就要比楚七差得多了。
沙鼠打出的地洞不過一尺來寬,以秦烈的身材根本就無法活動四肢,好在砂石地沒有那么大的阻礙,在地洞里折騰了半晌的秦烈,最終還是鉆了出來。
這個時候,楚七早早地就在地洞的另一端等著他,看著秦烈出來時灰頭土臉的樣子,笑著扔給了他一塊黑色面紗,“呵呵,看你這樣子才更像一只找洞鉆的老鼠。”
秦烈不予理睬,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塵土。
“好了,快帶上,別讓人認出來。”
秦烈雖然聽話地照做了,但他也在想,自己在這烏壘堡也算是張新面孔了,有誰能夠認出來他這張臉呢?
但之后回想起當時的種種,其實很多細節隱約地透露著楚七的身份,只不過初出茅廬的秦烈,就像是一張剛剛曬干的白紙,棱角鋒利卻胸無城府。
春季的雍州沙漠南部,夜間溫度驟降,秦烈一襲單衣,緊跟著楚七趁著夜色穿行在烏壘堡的城墻之內。
看楚七的樣子,似乎對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秦烈就知道這人絕不會是第一次來烏壘堡。
于是他暗自摸了一下袖子里的匕首,獨行在外,有些人他不得不防。
荒廢了許久的烏壘堡中并沒有多少像樣的屋舍,更多的都是些被風蝕嚴重的斷壁殘垣,當然也就談不上什么居民了。
保存比較完好的院落,也被人改成了落腳地與客棧,但能在這樣勢力復雜的地方站穩腳跟,做上驛站生意的,哪一個不是黑白兩路都有沾染。
很快地,二人便來到了城北,一路上可謂是暢通無阻。
可在離著北面城墻還有三四里的時候,秦烈就看見城墻外火光沖天,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走了水。等臨近城墻,聽到那城外的喧嘩之音,才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榷場。
而秦烈在這時卻拉住了前面的楚七,在進去之前他還是想要問個究竟,“我們來這里究竟要做什么?”
“開開眼界啊,還能做什么……”楚七敷衍地搪塞道。
“你當我是傻子嗎?”
見到秦烈毫不相信的樣子,楚七嘆了口氣,接著又搭著秦烈的肩膀說道:“我說老弟,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說這天下聞名的榷場中什么最值錢?”
秦烈倒是沒有想到楚七會問這樣的問題,隨口答道,“金子?皮草?香料?還是……奴隸?”
楚七搖了搖頭,“都不對,你再好好想想。”
秦烈皺著眉頭,仔細地思考了一下,比這些東西還要值錢的……
“難不成是女人?”
“女人?”楚七也是一愣,接著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女人,兄弟!你是太久沒沾過葷腥了吧?哈哈哈,女人……”
秦烈被楚七說得是面紅耳赤,楚七看著他扭捏的樣子,扶著后腰指著秦烈說道:“你……你……該不會是個雛兒吧?”
從未沾染過兒女情長的秦烈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而楚七看著他的表情就知道真的被自己說中了,眉毛瞬間笑成了八字,“哈哈哈,你還真是個雛兒啊!哎呀……”
楚七抹了一把眼角擠出的眼淚,害怕真的惹惱了秦烈,笑了一會也就收斂了回來,“咳咳,我說兄弟,盛世女人如黃金,亂世女人一斗米啊。在這亂世之中,最貴的不是什么古董珠寶,也不是什么黃金香料,更不是奴隸女人。”
說到這,楚七的神情一變,提溜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系在腰間,仿佛從他口中將要說出來的將是什么至理名言一樣。
“這亂世,最貴的就是消息,因為一條及時的信息,可以在這危機四伏的流沙暗堡內,救下你的小命!”
楚七這個人就是這樣,大多數人印象中的刀客,要么是沉默寡言心狠手辣,要么是視財如命殺人如麻。
可多數時候你看楚七,總是一副嬉皮笑臉沒個正經的樣子,但說不準什么時候,總能語出驚人。
這樣性情不定的人其實極為棘手,因為你不知道他哪一面是真實的,哪一面又是在“藏拙”,甚至你也叫不準他嘴里的哪些話會不會突然地就把你出賣了。
“所以你來這里是要打探什么消息?”秦烈冷著臉問道。
“哎!所有的事情都要別人告訴你豈不是太無趣了。”楚七擺了下手,“跟在我后面,多看多學少說話!懂嗎?你還去不去?”
秦烈雖然不是很信任楚七,可事已至此,只差臨門一腳了,秦烈也沒有退縮的余地。
于是他點了點頭,緊跟在楚七的身后,就往榷場方向的城門樓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