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的一聲。
風里棲只感覺右手虎口一陣痛麻,手中的扇子竟然被一刀斬為兩段。
不過風里棲還是有些功夫的,他轉身拆開白扇,兩手如蝶舞一般將兩面扇子甩了出去。
石青山橫刀做擋,但是由于距離過近,只攔下了一面,另一半還是刮開了他的大腿。
可人面獸依舊暗喝一聲,上前一把握住風里棲的脖頸,擒著他不斷朝著北霸天的方向跑去。
但礙于風里棲的身份,邪風谷的騎兵不敢貿然上前,畢竟只要石青山的手腕輕輕一扭,就能折斷風里棲的脖子。
不過一心前進的石青山并未注意到剛剛那割破了他大腿的半面鐵扇竟然從他的身后又旋轉著飛了回來,來了個回馬槍,直接插進石青山裸露的脊背,頓時鮮血直流,手中的力道也卸了幾分。
風里棲抓住機會,打開石青山的左手,頂肘直奔石青山的手腕,九環大刀便脫手而出。
風里棲反手握刀,一把插進石青山的小腹。
可石青山竟然右手握住刀身,左手回環一圈,同樣反手鎖住了風里棲的咽喉。
于是兩人之間的生死較量,變成了咫尺間的力量博弈。
風里棲的額頭青筋暴起,手臂不斷用力,一寸一寸地將九環大刀插進對方的血肉之軀,他能感受到石青山手上的力道開始逐漸減弱,這場血與肉的搏殺,自己終究還是贏了下來。
風里棲這邊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可任誰都沒有想到,石青山在這時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松開了風里棲的脖頸,一記三十幾年橫練功夫的寸拳竟然直接打斷了九環大刀的刀身。
風里棲還來不及驚訝,石青山右手抓著斷掉的刀身,硬生生地將另一半短刀從風里棲的手中搶了過來,反手一揮,鋒利的刀尖直接割破了風里棲白皙的脖頸。
風里棲驚慌地捂住自己血如泉涌的脖子,不斷地向后退去,北霸天看著風里棲后退的背影,以為勝負已分,但等到的卻是自己的養子率先倒了下去。
此時石青山距離北霸天所在的位置已經不過五十步之遙,在風里棲倒下的瞬間,石青山用盡自己最后的力量,握住九環大刀的刀柄,將這一截斷刀朝著北霸天的面門飛了出去。
這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機會……
斷刀像是一柄碩大的匕首在空中咻的一聲,眨眼即到!
不過精神緊繃的北霸天在最后一刻還是反應了過來,一把抓住身邊的體態消瘦的老者,將這塊人肉盾牌擋在了他的身前,可是巨大的沖擊力還是讓兩人從馬上飛了下去。
只見北霸天胯下的戰馬揚起前蹄,發出一串驚恐的嘶鳴,煙塵下,邪風谷的眾人慌張地圍了上去。
而遠處的石青山只覺得眼皮萬般沉重,他抬起頭看著魔鬼城的方向,逐漸模糊的視線中,這艘黑色的巨船在這時終于停止了移動,安靜得像是嬰兒的搖籃,耳邊只剩下一聲稚嫩的啼哭。
在這一刻,人面獸石青山如同一塊巨石般轟然倒下,他這短暫且漂泊的一生在生命的最后時刻,于雍州的歷史上寫下了富有傳奇色彩的一筆。
此后,雍州的胡人們,沒有人了解這個男人的過去,卻知道在魔鬼城外的沙漠中,曾經有一名南陸的漢子,一人一刀,攔住了邪風谷的五百馬匪,整整一炷香的時間。
摔在地上的北霸天推開身前的軍師,斷刀穿透了老者單薄的胸膛,從他的身后突出一指的刀鋒,若是斷刀再長那么一寸,就足以要了北霸天的性命。
“大當家!”
“大當家!”
“大當家……”
北霸天目露兇光,摸爬著站起身來推開人群,提刀沖在氣勢洶洶的最前面,身后的馬匪們也跟著他一同跑上前去。
可實際上,在他的內衣下,北霸天被石青山的這一刀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要將那個男人千刀萬剮,不然難解心頭之恨。
然而北霸天最先看到的卻是躺在血泊之中的風里棲,此時,這位邪風谷的二當家已經不再掙扎,原本俊俏的面容也因失血過多而蒼白得有些可怖。
而他身上那一襲飄然的白衣也被風里棲自己的鮮血所浸染,紅得像是南陸結婚時所用的喜福。
北霸天看了一眼他的這位養子,深吸一口氣,接著手握彎刀,瘋了一般地砍在旁邊石青山的尸體上,似乎勢必要將他砍成肉泥。
身邊邪風谷的眾人無一敢上前去勸阻,直到北霸天累得再也抬不起胳膊,才有人小聲提醒了一句。
“李英杰?”北霸天氣喘吁吁地說道,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差點兒把這小子忘了,走!上馬!”
北霸天收起武器,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踏過風里棲的尸首,上馬帶領著邪風谷的騎兵繼續向南追去。
而這里所發生的一切,全都被馬上的涼已秋看在眼里,當她看見風里棲倒下時候的模樣和北霸天的殘暴與冷漠,就知道在沒了風里棲的幫襯,她和瀾夢在邪風谷的隊伍中就萬般危險,必須要找個時機脫身。
可是在滿是匪徒的騎兵隊伍逃跑,僅憑她們兩名女子,談何容易。
不過涼已秋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南邊的未名河畔,新的契機正在醞釀,就好像沙漠中的風滾草,顧瀾夢的命運并不會在這里停下。
烈日當頭,秦烈望著前方平鋪在沙漠中的一片閃著銀光的“鏡子”,他知道那里就是之前的未名湖。
這一路他并未見到李英杰的身影,可是沙丘上密密麻麻的馬蹄印說明他并未追錯方向。
秦烈此時就像是一名膽怯的“逃兵”,行尸走肉般地在沙海中前行著。
他的嘴唇因為缺水而干裂起皮,身上的傷口不斷地發出一陣接著一陣的灼燒之痛,等秦烈的視線都開始變得模糊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可能永遠都走不到那片藍色的湖泊,也永遠都找不到李英杰了。
最終,秦烈腳下一軟還是倒在了沙丘上。
因為持續的高溫,空氣也扭曲擺動起來。
秦烈躺在地上,依稀看著遠方有一隊騎兵向著自己這邊趕來,若是沒有石青山為自己爭取的這一炷香的時間,他甚至都走不到這里。
秦烈平躺過身去,知道既然騎兵追了上來就說明石大哥已經……
他深吸了一口氣,身體疲憊得像是塊干裂的木頭,早已經無力抵抗。
等轟隆隆的馬蹄來到近前,十幾匹馬將他圍繞在中間,秦烈閉上了眼睛,等待著他的結局。
馬匹在他的耳邊打著響鼻,粗大的鼻孔在他的臉上吐著渾濁的熱浪,而秦烈以為的刀鋒遲遲沒有落下,替代而來的,則是一個稚嫩的孩童聲。
“我認識他!他就是那個鬼臉人說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