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河走進快班的班房。
里面空間不算大,入眼幾張木制長凳圍繞案桌排放。
桌上擺有茶水和點心,地面角落還殘留著昨晚丟下的瓜子果皮。
房間的右側是一排木架,擺放著練習用的刀,劍,棍棒和鎖鏈等武器,最后方則是一扇鐵質小門,里面是供捕快審訊犯人的簡易牢房。
起得太晚,這個時間衙門捕快多在外巡視街道。
林河進來時,這里僅坐著兩人。
一人臉上留疤,兩鬢發白,一把年紀看起來卻精神矍鑠。
這是衙門的老資歷,林河認識,衙門的其他人都喊他老許。
三十多年前張縣令還沒來時,便在這里了,如今還在。
至于另一人則要年輕得多,看起來不到二十,身姿挺拔,劍眉星目,容貌很是顯眼。
林河翻閱記憶,發現不認識,多半是最近剛進來的新人。
就在他打量兩人時,這兩人也望了過來。
連星城表情平靜,他剛來西山縣不久,最近才成為捕快。
現在正跟著老許學習衙門的規矩,自然不認識這里鼎鼎大名的爛賭鬼林二郎,只當是其他同僚來這休息。
老許的表情則要豐富許多,見林河進來后不禁搖頭。
兩年前這小子進衙門時,就是他帶的。
因為年紀大了好為人師,再加上林縣尉的囑托,本想好好教導,誰曾想......
想到這里,老許遺憾道:“連小子,你可知我當了大半輩子捕快,見過害人最甚之物為何?”
連星城疑惑看來,詢問道:“敢問前輩為何物?”
“無他就一個字,賭!有些人他糊涂啊,總以為下一次就能贏回來,進了賭坊迷了魂,一眨眼多少的祖輩積蓄,圓滿的妻子家庭就這樣全沒了。”
老許搖頭道,“手頭沒了錢便紅了眼,不少仗著武功還干起殺人越貨的勾當,最后被拖到菜市口砍了腦袋。嘖,大好的前途當真是活成個笑話。”
連星城陷入思索,還以為老許是在考驗他,回道:“前輩的意思是,該如何勸阻他人誤入歧途?”
老許卻說:“勸?聽勸的不賭,賭的不聽勸,說多了反倒遭人記恨喲。”
正當連星城疑惑時,林河來到兩人對面坐下,饒有興趣地開口道:
“好久不見老許,怎么,還不許別人浪子回頭嘛。”
林河知道老許是在暗戳戳指著他鼻子罵,倒也不在意。
林二郎此前的行為確實糊涂,既然承了因果,被人罵兩句很正常。
而且老許當初替林二郎操了不少心,想要把他拉回正道,老人家確實有罵的資格。
老許抬頭,見他久違的穿上了淄衣,頗為意外。
“浪子回頭?干這行這么多年,我見過真正改過自新的,一只手都數的過來,更多的是手頭沒錢裝模做樣的。”
“手頭沒錢倒是真的。”
林河也不反駁,倒了杯茶水潤喉,“所以正準備過會去賭場把輸的錢拿回來,有興趣一起?”
老許抬起的頭又低了下去:“老夫這大半輩子無災無病,講究的就是一個安穩,十賭九輸,我可沒興趣碰。”
“怕是誤會了。”林河笑道,“賭來錢太慢,我現在更喜歡直接點的。”
“哦?”
老許詫異時,王捕頭從門外走進,將一份蓋章的文書拍在桌上。
“林縣尉有令,北街口聚財坊涉嫌私自拐賣婦女兒童,許三印,連星城,你二人協同林河即刻出發,搜查賭坊內罪證。”
“若證據確鑿,需查封聚財坊,將所有相關人員押入衙門審問,犯人若暴力抵抗,可當場擊斃!”
三人領命,走出衙門。
“你小子這是長進了?居然能讓縣尉下這種命令?”
老許望著手中的文書,表情精彩。
他算是明白這小子剛才的話了。
賭博或許會虧,但抄家鐵定大賺,直接把賭坊抄了,可不就把錢拿回來了嘛。
盡管大部分財產都得上交衙門,但身為執行的捕快,這其中的發財門道,自不必多說。
“誰讓這聚財坊一點規矩都不講呢,當真是沒有禮貌。”
林河回道,看向同行的另一人連星城。
經過交談,他了解到對方確實是新人,剛來到西山縣不久。
出身于廣陵府,年紀輕輕,一身武學便已后天大成,天資不凡,被縣令破例收入衙門,擔任捕快之職。
這是對方第一次出任務,眼神中還帶著興奮,見林河望來后,十分有禮數地回應。
看這儀態,多半是某個大家族出來的,林河心中猜測,并沒有在意。
他已經準備在西山縣這小地方,開啟接下來擺爛享受的地主人生。
周邊人的身份如何,說實話和他關系不大。
林河在前方帶路,前往聚財坊。
只是半路經過一家酒鋪時,老許突然示意停一停。
“老張,來大活了,喊六個手腳麻利的出來幫把手。”
在老許的呼喊下,沒過一會,酒鋪里竄出六個壯漢,滿臉恭敬地湊到三人面前來。
連星城表情疑惑,林河倒是明白怎么回事。
西山縣人口數萬,想要正常管理少說也得兩三百捕快執勤,但以捕快在大乾的編制待遇,地方衙門根本承擔不起。
再加上有了身份地位,捕快也就開始惜命,輕易不會和罪犯搏斗,嚴重影響了破案效率。
久而久之,也就導致了編外人員的出現,允許捕快從街上自行招募人手,輔助辦案。
衙門無需多出錢,這些人會自己想辦法扯虎皮,在辦案過程中收取常例錢,慢慢也就有了不成文的規矩。
新的人手加入。
林河三人身穿帛織的淄衣,腰佩長刀,后方六名壯漢身穿布織的青衣,攜帶短棍,彼此層次分明。
一群人走在街道上,顯得氣勢不凡,引得周邊的路人商販紛紛避讓道路。
跨越半條街道,聚財坊的招牌出現在林河眼中。
只是讓他感慨的是,發生了昨天的事后,這家賭坊居然仍正常營業,賭客往來不絕,看樣子絲毫不擔心他的報復。
這是當真把他林二郎看扁到了骨子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