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如嵐大口喘氣,看著老伴傅銘宗焦急的神色還不及說什么,已經胸悶氣短然后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這邊醫生休息室,郁西剛出手術室的門,“不好了不好了”有護士從走廊一路上大呼小叫的跑進來,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拽郁西的胳膊,“郁醫生,那個孫奶奶昏過去了。”
郁西一聽撈起聽診器拔腿就往孫如嵐的病房跑,一番急救措施做完,孫如嵐呼吸慢慢平穩下來,孫如嵐睜開眼睛就看見郁西,這么冷的天氣她卻只著一身短袖手術衣,想必是被人急匆匆從手術室拖下來的。雖說病房內都打著暖空調,但三月底的南川天氣依然濕冷。老人看著郁西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眼睛慢慢濕潤起來,“郁西……”
郁西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么事情,只覺得孫如嵐忽然昏過去實在有些奇怪,眼下看見老人紅著眼睛,心里又突突起來,溫聲開口,“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哪里?您和我說。”
看見孫如嵐哭了,剩下的三人皆陷入沉默。
郁西不知道怎么安慰孫如嵐訥訥的:“奶奶…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孫如嵐抓著郁西的手,心里溫暖又感動,她摸摸郁西的臉蛋兒:“奶奶看見你,哪里都舒服了。”
這話說得多叫人心里難受,徐尹背過身偷偷抹眼淚,性子一向溫和的傅銘宗激動起來:“傅檢霖,我對你沒要求什么,在你的婚姻大事上我也一直不支持你奶奶對你多加干涉,但是我今天把話放在這,如果你執意要繼續和那個女孩子來往,以后你就別喊我爺爺了……你奶奶從小就把你疼得跟心肝似的,你為什么就非得叫她心寒……”
他們說的話,郁西沒轉過來,皺著眉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一些,她看見傅檢霖的臉色鐵青,琢磨過來傅銘宗話里的那個女孩子百分百說的是許清和,突然傅檢霖看了她一眼,她下意識避開他的視線,原本平靜的一顆心又劇烈地跳動了起來。
郁西正低頭,病房的門被輕輕敲了三聲,她一抬眼,看見一個年輕的姑娘膚白曼立的站在那門口。
許清和。
以前在大學的時候,郁西與這個漂亮又聰明的女孩有過數面之緣,她的記性十分好,現在的許清和比起以前念書的時候又美麗很多,神色形容皆是無比的光鮮,從頭到腳都是精致無比,在低下頭看見自己從手術室出來跑出來時候穿著的拖鞋更覺得狼狽。
許清和抱著一束鮮花,“奶奶,聽說您住院了,我心里掛念您。”然后視線一瞥瞧見眼前不大起眼的姑娘,也是一愣。許清和隱隱地覺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見到過,但是又不大敢認,便只是狐疑地瞧了她幾眼,許清和的長發吹得蓬松可人,整個人面帶春風,徐尹臉色不好,要說多討厭許清和這個人倒也不至于,雖然她那個媽媽的確市儈又刻薄,但是許清和其實沒那么多壞脾性。眼下顧忌傅檢霖,只好小聲對著許清和說,“清和,我們出去吧,外婆現在要休息了。”
“別急,小尹,我有幾句話要當面問問許小姐。”
一看這架勢,郁西慌忙站起來,“我先走了。”
孫如嵐抓住郁西的手,“你也別走。”
郁西不是聰明人,但是知道自動噤聲。氣氛尷尬起來。
許清和也心里唐突,只是面上卻笑得益發溫柔:“奶奶,您別用這么嚴肅的語氣和我說話啊,就像以前那樣對我不行么。”是小女兒家撒嬌的語氣。
“以前?以前是哪樣?我以前對你是好了,那你呢,你怎么對我們傅家的?”
傅銘宗聽到老伴這么說,表情也變得更加冷峻,“幾年前,傅檢霖寧愿離開傅家,也要和你在一起,和你結婚,你一聲不吭的走了,現在呢,又回來了?是準備和傅檢霖結婚了?”
雖然知道這件事,但是眼下聽見孫如嵐冷不丁說出來,郁西忽然覺得站在那都如坐針氈,她看著那個站在那里溫和而安靜的傅檢霖,覺得這一切真是荒唐又滑稽。她一個外人站在這里真是太不合時了。
“我……”許清和別逼問的不知道如何開口,小鹿般濕漉漉的眼睛霧茫茫地朝著傅檢霖望過去,“我當時。”
“你當時有什么苦衷呢。”孫如嵐笑了,溫柔地看著自己的孫子,“你們啊,終歸是沒緣分的,結婚可是兩個人修了多少輩子才能到一起的緣分,清和,我一直都覺得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子。可是你太聰明了,叫我們和檢霖之間的關系這么難為。”
“我本想知道你回來的消息也睜只眼閉只眼的,但是眼瞧著檢霖和你不清不楚,我不想再被人戳著脊梁骨議論了,今天我話放在這里,你和傅檢霖不可能,如果你想看著傅檢霖之前努力的一切都變成空,如果你愿意接受一個兩手空空只能從頭開始的傅檢霖,好,你把這個人帶走。”
傅銘宗一生都在鉆研醫術,而孫如嵐自從嫁給他之后,就一直在傅氏工作,手腕硬鐵石心腸是所有人對年輕時候的孫如嵐的評價,鐵血娘子的名號不是假的,孫如嵐擺了擺手,不耐煩地趕人:“好了好了,你們出去聊聊吧,我累了,要休息。
郁西,你留下來陪我一會。”
孫如嵐的逐客令一下,病房的門再被關上,只剩下孫如嵐和郁西兩個人,“聽說你喜歡傅檢霖。”
“你現在是不是還喜歡他?”
孫如嵐微笑,對郁西開口:“許清和這個孩子,很聰明很精致很有想法,當然,漂亮優秀是肯定的,不然檢霖也不會喜歡她,但是,許清和越是這樣聰明,我就越覺得她和傅檢霖不合適,我問她,如果傅檢霖沒有了現在的一切,她還喜歡么,她不回答我了,你幾年前去鄉村參加醫療援助項目,不過是不想讓人繼續說你是圖謀傅銘宗的幫助圖謀傅氏對你的背景加持,可你覺得許清和在指望誰呢?”
孫如嵐看著眼前這般不起眼的郁西。她細細看著,笑著脫口而出:“郁西,如果你一直不敢努力一次,就默認了這樣的失敗,是不是太可惜了呢。瞧著傅檢霖就在你的眼前,卻只能祝福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是不是有些心里癢癢?”
郁西猛地抬起頭,與孫如嵐四目相對,“可是傅先生不喜歡我,他不會喜歡我……”
“你怎么知道他不會喜歡你?”
傅銘宗站在那里,看著許清和想起什么,表情嚴肅幾分,皺紋在眼角未散,對傅檢霖說,“是你告訴她,你奶奶住院的事情的?”
“不是,爺爺,是我問嵐文的”許清和訕訕開口。
“你沒必要繼續喊我爺爺,我們不是這樣親近的關系。”
她怔怔地看了傅銘宗一眼,捏了一把汗,許清和今天不打招呼就來,沒想到吃了悶虧眼下也不敢多說話,看了傅檢霖一眼,就發現他眼下淡得沒有表情,良久,他淡淡開口,“你先走吧。”
孫如嵐又和郁西說了一些話,郁西從病房出來走入樓道,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她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脖頸,看見了走廊不遠處那微微垂頭的男人,郁西停住了腳步靜靜地看著傅檢霖。
他淡淡一笑,不動聲色,“再問你最后一次,你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