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浮管道內(nèi)擠滿車輛，樣式和前世見的差不太多，唯一的區(qū)別是這些車沒有輪子。

管道透明，能看到窗外景色，像在坐飛機，身處的位置緩緩爬升，下方建筑漸漸縮小，變成一個個整齊的網(wǎng)格。

從上空往下看，下城就像設(shè)計好的規(guī)整圖案，大正方形內(nèi)套著小正方形。

抬頭望，太陽愈來愈近，天邊還懸著幾只鳥，撲打翅膀慢慢高飛。

離得近了，才能發(fā)現(xiàn)這是全息投影，所謂陽光就是高能太陽燈散發(fā)的燈光，在投影之后，是冷冽的鋼鐵。

所謂下城，不過一個巨型囚籠。

很多工人終其一生，都未曾逃出下城的圈。

上班，飲食，娛樂，病死。

一片云層從未移動過，管道各處延伸連接在一起，形成一條闊路，穿過大團白云。

汽車從各路駛來，懸停，等待收費檢疫站審核。

車流最前方，一座收費站矗立，由幾個房間大小的多面體組成。

收費站上，霓虹燈牌閃爍，不時播放些廣告，比如貸款，比如器官售賣，比如延壽手術(shù)......

最后一條不是廣告，而是一副標語——歡迎進入中城。

當汽車上的人員通過檢疫，整個收費站都會亮起綠燈。

很快輪到破爛巴士。

“咱們能通過嗎？”

霍啟看向身旁的雜毛，此刻他關(guān)閉腦袋上閃爍的彩燈，腦袋上一頭翹毛是白色。

這發(fā)色并不多見，許是為了時髦染的。

“當然能！只要沒有被打上工廠的標簽，任何人都能進入中城。”雜毛殷勤地回答，“包括廢土來的游蕩者?！?

霍啟并不認為游蕩者進入中城就能得到好結(jié)果。

雜毛自顧自解釋：“到了中城，沒有工廠，這些游蕩者依舊只能茍活，運氣好點的能混進幫派，運氣差的，大概率被醫(yī)院騙去工作。”

“義體醫(yī)院?！?

一個四肢健全的人進入義體人的醫(yī)院能得到什么？

答案是數(shù)不清的義體實驗，得到一身還未臨床的新型義體，最后在肉體強烈的排異反應(yīng)下死去。

談話間，巴士駛?cè)胧召M站，機器人司機發(fā)出幾聲嗶嗶怪響，收費站亮起綠燈。

身后收費站大門關(guān)閉，很快一口純正播音腔從收費站廣播發(fā)出。

“歡迎來到瘋狂和自由之城！”

前方的管道幽暗深邃，不知通往何方。

光線漸暗，眺淡幫的討論聲也慢慢縮小。

雜毛小聲提醒：“前面可能不太好受?！?

還未等霍啟做出反應(yīng)，強烈的失重感傳來，耳邊風聲流動，車輛極速行駛。

環(huán)境昏暗只有喇叭聲來回激蕩。

車輛似乎在轉(zhuǎn)動，在翻滾，離心力使得乘客們不至于被甩出去。

一陣頭昏腦漲，幾乎感覺不到時間流逝，這比暈車還難受幾分。

即使是安斯蘭特的身體素質(zhì)，承受這等折磨也有些不適。

霍啟強制自己睡去。

只剩下喇叭聲。

......

當再次睜開眼時，天光暗了，巴士?？坑谝粋€頗為巨大豪華的車站外邊。

四通八達的懸浮管道連接站臺，其中高速行駛的汽車要好看上不少，還能看見幾輛跑車型。

粗略估算，這車站要有百米高，從下城駛來的車輛?？吭诶具?，與這棟建筑比起來如同螞蟻。

夜幕籠罩天穹，這里竟然有星星，群星像芝麻一樣點綴在黑色幕布，月亮獨居一邊。

這里的月亮是圓的。

將視線移開車站，高樓林立，根本不能從這一片叢林中拼湊出一片完整星空。

巨幅顯示屏懸掛在高樓上，穿著暴露的兔女郎跳舞，下一刻出現(xiàn)義體醫(yī)院廣告。

“公立肢解醫(yī)院，給予您機械生命，讓身體不再受病痛折磨！”

城里的色彩雜亂無章，激烈且暗沉。

然而垃圾站中傳來的腐爛食物味和淡淡尸臭告訴霍啟這里沒有那么光鮮。

“下車吧?！彪s毛提醒道，成員陸陸續(xù)續(xù)下車，前方的司機不耐煩地摁著喇叭。

“歡迎來到不日城！”下車后，雜毛張開雙臂，大口呼吸空氣，“連空氣內(nèi)都流露著金錢氣息！”

車流摁著喇叭走了。

余下一群下城人，多是義體改造者。

不用猜想，這群人都是和雜毛他們一樣的幫派，進行任務(wù)。

這些人也和眺淡幫一樣武裝義體。

“別管他們?！倍旧呱锨暗吐曊f，便領(lǐng)著眾人離開。

“我們還是走過去么？”

前方的毒蛇沒作聲，加快步伐，表明答案。

霍啟只好埋頭跟上。

自己這群人就不會引起懷疑么？

畢竟看上去就像一群地痞流氓，還有自己這一身動力裝甲在。

霍啟很快打消念頭。

街道寬闊，充滿行人，不多時激烈的警報由遠及近。

事情發(fā)生的地方離霍啟百米左右，憑借超然視力，能清楚看見一顆圓形球體被扔進人群中心。

“炸彈！”

還未等霍啟驚訝，右手邊的高樓顯示屏破出一個豁然大口，一群人涌出。

在他們出場時刻，炸彈瞬間爆炸。

聲勢駭人，碎肉裹挾爛鐵擴散開。

扔出炸彈的人們腳下踏著懸浮磁力板，全然不顧下方聲勢浩大的爆炸，嬉鬧著在半空滑行。

只有離爆炸近的人們抬腳跑開，遠處的人群不為所動，很快現(xiàn)場便被新的人流填充，好像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環(huán)衛(wèi)機器人很快趕到，不停用喇叭催促人群離開，不要打擾公司清理垃圾。

那幫人離遠了，警笛才無力響起。

毒蛇向案發(fā)現(xiàn)場努努嘴：“這棟樓沒買特級緊急安全保險，這群人也是?！?

“工廠長也是，我們亦是?！彼终f，“所以我們?nèi)ジ傻魪S長，除了他寥寥無幾的警衛(wèi)外，沒有任何人阻攔。”

霍啟了然。

不日城恢復(fù)斑斕霓虹，犯罪處處上演，又很快平息，罪犯或是逍遙法外，或是被當事人打成爛肉。

“咱們有把握嗎？”霍啟問。

“誰知道呢？”毒蛇破不負責任地說，“也許下一秒我們就被完全義體人殺干凈了，不會有人管的?！?

......

這群人還真是瘋子，霍啟登時起了回府的心。

“不過我會盡可能保證你的安全，純?nèi)祟??！?

毒蛇抬頭，看向漫天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