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巾殘兵跟著金色神人一路狂奔，不敢停息，從日落一直跑到夜深。

直到噗通一聲。

有黃巾農夫兩眼一黑，跌倒在地，氣絕身亡，他硬生生跑死了。

后方大部分黃巾農夫如庫洛牌一般倒下，有些當場累死，有些還有微弱的呼吸。

連番大戰，意志起起伏伏，而他們只是連吃都沒吃飽的農夫，瘦弱的軀體早已經超越了極限。

若不是黃天加持，早就支持不住，只是為了不耽誤大家活命，才沒有停下歇息。

出手擊殺數位真仙，又與金仙神通對碰，這‘金色神人’在黃天加持下再強，也終究是有極限的。

“奉先！”

無憂聽到跌倒的聲音，回頭看到倒在地上的黃巾農戶，她急忙喊道。

金色身影撫摸黑風頭頂。

“咈哧！咈哧！”

黑風緩緩停下，全身大汗淋漓，伸出舌頭大口呼吸，健壯的肌肉止不住的顫抖，顯然累的夠嗆。要不是主人沒開口，它早就想休息了。

女主人是個好人啊。

無憂是在場唯一一位太平道人，又有那堪比‘大賢良師’的天命神將庇護，她與那天命神將停下腳步，身后僅存的黃巾農戶和黃巾力士全部停下。

“上師？還未出漢軍地界，我等……”

他們回頭看著倒在地上的兄弟眸子黯淡，其中活下來的人必然寥寥無幾，隨后一咬牙狠下心，看向無憂。

“黃天不會拋棄同胞！”

“那些真仙還未追來，恐怕是被奉先神力嚇破了膽，大家原地暫且休息一二。”

無憂不由分說直接從呂布懷中下來，她滿臉疲憊，師兄姐隕落之后，只能由她獨自一人來駕馭‘破碎黃天’，一夜過去，她自己不比這些黃巾農戶狀態更好。

“尊上師令。”

黃巾農夫聞言松了一口氣，他們也不想拋棄同袍，畢竟，今日上師為活命拋棄這些倒下的人，明日也許被拋棄的就是自己。

那天，自己落在塵土中，看著同胞拋下自己遠去，而自己在原地靜靜等死，又該是何等的絕望！

“太平救苦神咒！”

無憂散去黃天，拿著‘張角的證道至寶九節杖’，壓下頭痛欲裂之感，吞服丹藥，強行施展太平道術！

太平救苦神咒的玄黃光掃過在場所有黃巾農夫。

死去的黃巾農夫面色安詳，嘴角微揚好似做了一個美夢。氣息微弱的面色紅潤起來，那些還有意識的黃巾農戶則感到渾身一輕，全身暖洋洋的。

“謝上師賜福！”

黃巾農夫道謝。

“大家好好休息！”

無憂擺了擺手，腳步不穩，面色發白，她以九節杖強撐著身體，緩緩坐下閉目養神。

黃巾農夫開始休整，個個癱瘓在地，掏出一塊土餅，混著露水和青草樹葉吞咽下去，然后望著靜靜坐在馬上，散發金光好似永不消散的‘天命神將’，滿滿的安全感。

這一休息就是三個時辰，黃巾農戶在呂布金光照耀之下，各自安心昏睡。

“咳咳咳……貧道還活著？”

張角緩緩地睜開了雙眼，他的視線在陌生的環境里游移，最終落在了旁邊閉目養神的無憂身上。他輕聲呼喚：

“寧兒，為師現在何處？”

張角的聲音微弱，可是無憂手中的九節杖在昏睡中微微顫動，隨即她猛然驚醒，眼中滿是驚喜。

“師尊！！”

無憂激動地呼喚著，聲音中充滿了難以抑制的喜悅。

“大賢良師！是大賢良師！！”

一位黃巾農夫醒來，看到蘇醒的張角，頓時驚喜地叫喊著，臉上洋溢著無法掩飾的興奮。

“大賢良師沒事！！大賢良師是黃天化身！俺就知道老天爺是不會死的！！”

隨著黃巾農戶們一個個醒來，他們紛紛圍攏在張角的身邊，臉上帶著關切的笑容，輕聲詢問：

“大賢良師，您感覺如何？”

“爾等莫要擔心，貧道身死，亦會回歸黃天照耀爾等。”

張角在無憂的攙扶下坐起身來，看著黃巾農夫臉上的喜悅，輕輕笑道。

“寧兒，小石頭他們呢？”

張角未在密集的人群看到自己的門徒，不由問道。

“師尊，師兄們已登黃天。”無憂沉默數息，沉聲道。

然后與張角說起昏死過去之后的經歷，說到師兄們一個個高喊‘太平’犧牲，無憂不能自已，嚎啕大哭，跟十歲小姑娘一般。

張角一愣，混濁的雙眼濕潤，悲切不已，他連連嘆息：

“為了貧道一個將死之人，何苦，何苦啊。”

“……師兄們和大家，只是不希望師尊的尸首遭人玷污……”

“胡鬧！咳咳……死人哪有活著的人重要啊，以后爾等……算了，算了，爾等好自為之。”

面對那堅定不語的目光，張角無奈。

張角轉頭，看向那坐在馬上散發著微弱金光的呂布，他乃是黃天化身，一眼看出金色呂布的本質，那又是一道冉冉升起的大日，這天命神將便是那大日蘊育而出的天命。

“紅色的太陽？好溫暖啊，真好，真好啊。”

張角眼中一抹紅色，他顫顫巍巍伸出手好似要觸碰那大日。

“寧兒，這就是你在并州遇到的那位同道之人。好啊，好啊，吾道不孤，吾道不孤啊。”

張角示意，無憂攙扶他起身。

他來到閉目的金色呂布身前，張角顫顫巍巍行了一禮。

“道友，謝了，謝了。”

金色呂布“嘭”的一聲當場消散開來，化作光芒印在無憂額頭之上，留下一道金色的印記。

張角一時愣住了，但很快他便回過神來，旋即囑咐無憂：

“既然如此，寧兒，為師歸天之后，由你繼承這九節仗，去冀州之地助你叔一臂之力……算了，你去冀州告知貧道死訊，便去尋那天命神將，他會庇佑你的。”

“好好保重，行事小心，切記小心。”

張角的話語漸漸變得微弱，仿佛風中細語，若不仔細聆聽，幾乎無法捕捉到他的聲音。

“師尊……”

無憂的聲音帶著哽咽，充滿了不舍。

轟！

天際漸漸破曉，曙光初現，如同希望的曙光，照亮了大地。

張角輕輕掙脫了無憂的手，他緩緩轉身，張開雙臂，任由紅色的光芒將自己籠罩，他對著廣闊的天地，發出最后的吶喊：

“如果天道有顏色，一定是紅色！！！！！”

“如果天道有顏色，一定是紅色！！！！！”

“如果天道有顏色，一定是紅色！！！！！”

聲音回蕩在這山谷之間，久久不息。

仿佛在宣告著一個時代的結束，又預示著新紀元的開始。

“哈哈哈！！！天道在上！！！”

張角的笑聲爽朗而豪邁，三聲大笑中，他的身影迎著那一抹劃破黑夜的紅色光芒，漸漸地化為塵埃，隨風飄散。

“父親……”

無憂上前想要抓住張角，卻撲了空，她呆立在地上，良久回過神，輕輕捧起地上那一件由萬民縫補的破爛道袍，師尊走遍山河，只默默救人，從不在意外物。

活命的百姓不知如何感恩，見這大賢良師身上衣物破爛，便一家出一布，一針一線縫上。

無憂擦去淚水，站起身來，披上這破爛萬民道袍，手持九節仗，頭頂黃巾迎風飛揚，她抬頭目光堅定看向初升的東曦，一抹紅色逐漸照破黑夜：

“貧道無憂，在此對天道立誓，將繼承黃天意志——愿天下太平！愿天下無憂！”

“請天道明鑒！”

“黃天在上！！！天道在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