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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

醫(yī)林改錯臟腑記敘

古人曰:既不能為良相,愿為良醫(yī)。以良醫(yī)易而良相難。余曰:不然。治國良相,世代皆有;著書良醫(yī),無一全人。其所以無全人者,因前人創(chuàng)著醫(yī)書,臟腑錯誤;后人遵行立論,病本先失,病本既失,縱有繡虎雕龍之筆,裁云補月之能,病情與臟腑,絕不相符,此醫(yī)道無全人之由來也?

夫業(yè)醫(yī)診病,當先明臟腑。嘗閱古人臟腑論及所繪之圖,立言處處自相矛盾。如古人論脾胃,脾屬土,土主靜而不宜動,脾動則不安。既云脾動不安,何得下文又言脾聞聲則動?動則磨胃化食,脾不動則食不化,其錯誤如是。其論肺,虛如蜂窠,下無透竅,吸之則滿,呼之則虛。既云下無透竅,何得又云肺中有二十四孔,行列分布,以行諸臟之氣?論肺之孔竅,其錯誤又如是。其論腎有兩枚,即腰子。兩腎為腎,中間動氣為命門。既云中間動氣為命門,何得又云左腎為腎,右腎為命門?兩腎一體,如何兩立其名,有何憑據(jù)?若以中間動氣為命門,藏動氣者又何物也?其論腎,錯誤又如是。其論肝,左右有兩經(jīng),即血管,從兩脅肋起,上貫頭目,下由少腹環(huán)繞陰器,至足大趾而止。既云肝左右有兩經(jīng),何得又云肝居于左,左脅屬肝?論肝分左右,其錯誤又如是。其論心,為君主之官,神明出焉。意藏于心,意是心之機,意之所專曰志,志之動變曰思,以思謀遠曰慮,用慮處物曰智,五者皆藏于心。既藏于心,何得又云脾藏意智、腎主伎巧、肝主謀慮、膽主決斷?據(jù)所論,處處皆有靈機,究竟未說明生靈機者何物,藏靈機者何所,若用靈機,外有何神情,其論心如此含混。其論胃主腐熟水谷,又云脾動磨胃化食,胃之上口名曰賁門,飲食入胃,精氣從賁門上輸于脾肺,宣播于諸脈。此段議論,無情無理。胃下口名曰幽門,即小腸上口。其論小腸,為受盛之官,化物出焉。言飲食入小腸,化糞下至闌門,即小腸下口,分別清濁,糞歸大腸,自肛門出,水歸膀胱為尿。如此論尿從糞中滲出,其氣當臭。嘗用童子小便,并問及自飲小便之人,只言味咸,其氣不臭。再者食與水合化為糞,糞必稀溏作瀉,在雞鴨無小便則可,在馬牛有小便則不可,何況乎人?看小腸化食,水自闌門出一節(jié),真是千古笑談。其論心包絡(luò),細筋如絲,與心肺相連者,心包絡(luò)也;又云心外黃脂是心包絡(luò);又云心下橫膜之上,豎膜之下,黃脂是心包絡(luò);又云膻中有名無形者,乃心包絡(luò)也。既云有名無形,何得又云手中指之經(jīng),乃是手厥陰心包絡(luò)之經(jīng)也?論心包絡(luò)竟有如許之多,究竟心包絡(luò)是何物?何能有如許之多耶!其論三焦,更為可笑。《靈樞》曰:手少陰三焦主乎上,足太陽三焦主乎下,已是兩三焦矣。《難經(jīng)·三十一難》論三焦,上焦在胃之上,主內(nèi)[1]而不出:中焦在胃中脘,主腐熟水谷;下焦在臍下,主分別清濁。又云三焦者水谷之道路,此論三焦是有形之物;又云兩腎中間動氣是三焦之本,此論三焦是無形之氣。在《難經(jīng)》一有形,一無形,又是兩三焦。王叔和所謂有名無狀之三焦者,蓋由此也。至陳無擇以臍下脂膜為三焦;袁淳甫以人身著內(nèi)一層形色最赤者為三焦;虞天民指空腔子為三焦;金一龍有前三焦、后三焦之論。論三焦者,不可以指屈,有形無形,諸公尚無定準,何得云手無名指之經(jīng),是手少陽三焦之經(jīng)也?其中有自相矛盾者,有后人議駁而未當者。總之,本源一錯,萬慮皆失。

余嘗有更正之心,而無臟腑可見。自恨著書不明臟腑,豈不是癡人說夢!治病不明臟腑,何異于盲子夜行!雖竭思區(qū)畫,無如之何。十年之久,念不少忘。至嘉慶二年丁巳,余年三十,四月初旬,游于灤州之稻地鎮(zhèn)。其時彼處小兒,正染瘟疹痢癥,十死八九。無力之家,多半用代席裹埋。代席者,代棺之席也。彼處鄉(xiāng)風,更不深埋,意在犬食,利于下胎不死。故各義冢中,破腹露臟之兒,日有百余。余每日壓馬過其地,初未嘗不掩鼻,后因念及古人所以錯論臟腑,皆由未嘗親見,遂不避污穢,每日清晨,赴其義冢,就群兒之露臟者細視之。犬食之余,大約有腸胃者多,有心肝者少,互相參看,十人之內(nèi),看全不過三人。連視十日,大約看全不下三十余人,始知醫(yī)書中所繪臟腑形圖,與人之臟腑全不相合,即件數(shù)多寡,亦不相符。惟胸中膈膜一片,其薄如紙,最關(guān)緊要。及余看時,皆以破壞,未能驗明在心下心上,是斜是正,最為遺憾。

至嘉慶四年六月,余在奉天府,有遼陽州一婦,年二十六歲,因瘋疾打死其夫與翁,解省擬剮,跟至西關(guān),忽然醒悟,以彼非男子,不忍近前。片刻,行刑者提其心與肝肺,從面前過,細看與前次所看相同。

后余在京時,嘉慶庚辰年,有打死其母之剮犯,行刑于崇文門外吊橋之南,卻得近前,及至其處,雖見臟腑,膈膜已破,仍未得見。

道光八年五月十四日,剮逆犯張格爾,及至其處,不能近前,自思一簣未成,不能終止。

不意道光九年十二月十三日夜間,有安定門大街板廠胡同恒宅,請余看病,因談及膈膜一事,留心四十年,未能審驗明確。內(nèi)有江寧布政司恒敬公言伊曾鎮(zhèn)守哈密,領(lǐng)兵于喀什噶爾,所見誅戮逆尸最多,于膈膜一事,知之最悉,余聞言喜出望外,即拜叩而問之。恒公鑒余苦衷,細細說明形狀。

余于臟腑一事,訪驗四十二年,方得的確,繪成全圖。意欲刊行于世,惟恐后人未見臟腑,議余故叛經(jīng)文;欲不刊行,復慮后世業(yè)醫(yī)受禍,相沿又不知幾千百年。細思黃帝慮生民疾苦,平素以《靈樞》之言下問岐伯、鬼臾區(qū),故名《素問》。二公如知之的確,可對君言,知之不確,須待參考,何得不知妄對,遺禍后世?繼而秦越人著《難經(jīng)》,張世賢割裂《河圖洛書》為之圖注,謂心肝肺以分兩計之,每件重幾許;大小腸以尺丈計之,每件長若干;胃大幾許,容谷幾斗幾升。其言仿佛似真,其實臟腑未見,以無憑之談,作欺人之事,利己不過虛名,損人卻屬實禍。竊財猶謂之盜,偷名豈不為賊!千百年后,豈無知者?

今余刻此圖,并非獨出己見,評論古人之短長;非欲后人知我,亦不避后人罪我。惟愿醫(yī)林中人,一見此圖,胸中雪亮,眼底光明,臨癥有所遵循,不致南轅北轍,出言含混,病或少失,是吾之厚望。幸仁人君子,鑒而諒之。

時道光庚寅孟冬

直隸玉田縣王清任書于京邸知一堂

古人臟腑圖

古人所繪臟腑圖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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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見改正臟腑圖共二十五件

余將親見諸臟腑顯隱之形,繪于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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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氣門、右氣門兩管歸中一管入心,由心左轉(zhuǎn)出,橫行后接總管。心長在氣管之下,非在肺管之下,心與肺葉上棱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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膈膜以上,僅止肺、心左右氣門,余無他物。其余皆膈膜以下物。人身膈膜是上下界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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肺管至肺分兩杈,入肺兩葉,直貫到肺底,皆有節(jié)。肺內(nèi)所存,皆輕浮白沫,如豆腐沫,有形無體。兩大葉大面向背,小面向胸,上有四尖向胸,下一小片亦向胸。

肺外皮實無透竅,亦無行氣之二十四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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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四葉,膽附于肝右邊第二葉,總提長于胃上,肝又長于總提之上,大面向上,后連于脊,肝體堅實,非腸、胃、膀胱可比,絕不能藏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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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府之體質(zhì),上口賁門,在胃上正中,下口幽門亦在胃上偏右,幽門之左寸許名津門。胃內(nèi)津門之左有疙瘩如棗,名遮食。胃外津門左,名總提,肝連于其上。

胃在腹,是平鋪臥長,上口向脊,下口向右,底向腹,連出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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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府,俗名雞冠油,下棱抱小腸,氣府內(nèi)、小腸外乃存元氣之所。元氣化食,人身生命之源全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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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中有一管,體像玲瓏,易于出水,故名瓏管。脾之長短與胃相等,脾中間一管,即是瓏管,另畫瓏管者,謂有出水道,令人易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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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是瓏管,水由瓏管分流兩邊出水道內(nèi),由出水道滲出,沁入膀胱為尿。出水道中有四血管,其余皆系水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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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腸上口即小腸下口,名曰闌門,大腸下口即肛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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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腎凹處有氣管兩根,通衛(wèi)總管,兩旁腎體堅實,內(nèi)無孔竅,絕不能藏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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膀胱有下口,無上口,下口歸玉莖。精道下孔亦歸玉莖。精道在婦女名子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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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后白片,名曰會厭,乃遮蓋左右氣門、喉門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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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言經(jīng)絡(luò)是血管,由每臟腑向外長兩根,惟膀胱長四根。余親見百余臟腑,并無向外長血管之形,故書于圖后以記之。

會厭、左氣門、右氣門、衛(wèi)總管、榮總管、氣府、血府記

欲知臟腑體質(zhì),先明出氣、入氣與進飲食之道路。古人謂舌根后名曰喉,喉者候也,候氣之出入,即肺管上口是也。喉之后名曰咽,咽者咽也,咽飲食入胃,即胃管上口是也。謂咽以納食,喉以納氣,為千古不易之定論,自《靈》《素》至今,二千年來,無人知其錯而改正者。如咽咽飲食入胃,人所共知。惟喉候氣之出入一節(jié),殊欠明白。不知肺兩葉大面向背,上有四尖向胸,下有一小片亦向胸。肺管下分為兩杈,入肺兩葉,每杈分九中杈,每中杈分九小杈,每小杈長數(shù)小枝,枝之盡頭處,并無孔竅。其形仿佛麒麟菜。肺外皮亦無孔竅,其內(nèi)所存,皆輕浮白沫,肺下實無透竅,亦無行氣之二十四孔。先賢論吸氣則肺滿,呼氣則肺虛,此等錯誤,不必細辨。人氣向里吸,則肚腹?jié)M大,非肺滿大;氣向外呼,則肚腹虛小,非肺虛小。出氣、入氣、吐痰、吐飲、唾津、流涎,與肺毫無干涉。肺管之后,胃管之前,左右兩邊凹處,有氣管兩根,其粗如箸,上口在會厭之下,左曰左氣門,右曰右氣門,痰飲津涎,由此氣管而出。古人誤以咳嗽、喘急、哮吼等癥,為肺病者,因見其癥自胸中來。再者,臨癥查有外感,用發(fā)散而愈;有燥痰,用清涼而愈;有積熱,用攻下而愈;有氣虛,用補中而愈;有陰虧,用滋陰而愈;有瘀血,用逐瘀而愈。揚揚得意,立言著書,以為肺病無疑。不知左氣門、右氣門兩管,由肺管兩旁下行,至肺管前面半截處,歸并一根,如樹兩杈歸一本,形粗如箸,下行入心,由心左轉(zhuǎn)出,粗如筆管,從心左后行,由肺管左邊過肺入脊前,下行至尾骨,名曰衛(wèi)總管,俗名腰管。自腰以上,向腹長兩管,粗如箸,上一管通氣府,俗名雞冠油,如倒提雞冠花之狀。氣府乃抱小腸之物,小腸在氣府是橫長。小腸外,氣府內(nèi),乃存元氣之所。元氣即火,火即元氣,此火乃人生命之源。食由胃入小腸,全仗元氣蒸化,元氣足則食易化,元氣虛則食難化。此記向腹之上一管。下一管,大約是通男子之精道、女子之子宮。獨此一管,細心查看,未能查驗的確,所以疑似,以俟后之業(yè)醫(yī)者,倘遇機會,細心查看再補。

衛(wèi)總管,對背心兩邊有兩管,粗如箸,向兩肩長;對腰有兩管,通連兩腎;腰下有兩管,通兩胯;腰上對脊正中,有十一支短管,連脊。此管皆行氣,行津液。氣足火旺,將津液煎稠,稠者名曰痰;氣虛火衰,不能煎熬津液,津液必稀,稀者名曰飲。痰飲在管,總以管中之氣上攻,上行過心,由肺管前氣管中,出左右氣門。痰飲津涎,本氣管中物,古人何以誤為肺中物?因不知肺管前有氣管相連而長,止知痰飲津涎自胸中來,便疑為肺中物,總是未親見臟腑之故。手握足步,頭轉(zhuǎn)身搖,用行舍藏,全憑此氣。人氣向里吸則氣府滿,氣府滿,則肚腹大;氣向外呼,則氣府虛,氣府虛,則肚腹小。

衛(wèi)總管行氣之府,其中無血。若血歸氣府,血必隨氣而出,上行則吐血、衄血,下行則溺血、便血。

衛(wèi)總管之前,相連而長,粗如箸,名曰榮總管,即血管,盛血,與衛(wèi)總管長短相等,其內(nèi)之血由血府灌溉。

血府即人胸下膈膜一片,其薄如紙,最為堅實,前長與心口凹處齊,從兩脅至腰上,順長如坡,前高后低,低處如池,池中存血,即精汁所化,名曰血府。精汁詳胃津門條下。

前所言會厭,即舌后之白片,乃遮蓋左右氣門、喉門之物也。

津門、津管、遮食、總提、瓏管、出水道記

咽下胃之一物,在禽名曰嗉,在獸名曰肚,在人名曰胃。古人畫胃圖,上口在胃上,名曰賁門;下口在胃下,名曰幽門。言胃上下兩門,不知胃是三門。畫胃豎長,不知胃是橫長,不但橫長,在腹是平鋪臥長。上口賁門向脊,下底向腹;下口幽門亦在胃上,偏右脅向脊。幽門之左寸許,另有一門,名曰津門。津門上有一管,名曰津管,是由胃出精汁水液之道路。津管一物,最難查看,因上有總提遮蓋。

總提俗名胰子,其體長于賁門之右、幽門之左,正蓋津門。總提下前連氣府,提小腸,后接提大腸,在胃上,后連肝,肝連脊。此是膈膜以下,總提連貫胃、肝、大小腸之體質(zhì)。飲食入胃,食留于胃,精汁水液,先由津門流出,入津管。津管寸許,外分三杈。精汁清者,入髓府化髓;精汁濁者,由上杈臥則入血府,隨血化血;其水液,由下杈從肝之中間,穿過入脾。脾中間有一管,體相玲瓏,名曰瓏管。水液由瓏管分流兩邊,入出水道。出水道形如魚網(wǎng),俗名網(wǎng)油。水液由出水道滲出,沁入膀胱,化而為尿。出水道出水一段,體查最難。自嘉慶二年看臟腑時,出水道有滿水鈴鐺者,有無水鈴鐺者,于理不甚透徹。以后診病,查看久病壽終之人,臨時有多飲水者,有少飲水者,有不飲水者,故后其水仍然在腹。以此與前所看者參考,與出水道出水一節(jié),雖然近理,仍不敢為定準。后以畜較之,遂喂遂殺之畜,網(wǎng)油滿水鈴鐺;三四日不喂之畜,殺之無水鈴鐺,則知出水道出水無疑。前言飲食入胃,食留于胃,精汁水液,自津門流出。津門即孔如箸大,能向外流精汁水液,稀粥豈不能流出?津門雖孔如箸大,其處胃體甚厚,四圍靠擠縮小,所以水能出而食不能出。況胃之內(nèi),津門之左一分遠,有一疙瘩,形如棗大,名曰遮食,乃擋食放水之物,待精汁水液流盡,食方腐熟,漸入小腸,化而為糞。小腸何以化食為糞?小腸外有氣府,氣府抱小腸。小腸外、氣府內(nèi),乃存元氣之所,元氣化食。此處與前氣府參看。化糞入大腸,自肛門出。

此篇記精汁由胃出津門,生精生血;水液由瓏管出水道,入膀胱為尿;食由胃入小腸,元氣蒸化為糞之原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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