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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三十六峰主,白羽生

老鼠巷。

楊崢仍舊凝視著面前的邪祟。

一個魂魄罷了?

這是楊崢第一次看到同行。

說實話,沒有親切的感覺,心里只有不安和謹慎。

“你是邪祟。”

楊崢說了一句聽上去分辨不出是詢問還是肯定的話。

“他們都是這么稱呼我的。”

那個聲音回復道:“你呢,那把劍是你的身體?還是說,你寄托在了那把劍上?”

楊崢沒有繼續和邪祟扯皮:“你可以放開他了。”

邪祟顯然有些沒想到:“哦?以你的實力,大可不必屈居于人下,這不過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修士。”

楊崢沒有解釋,也沒有多余的話:“放開他。”

邪祟笑了,聲音很詭異:“如果我不放呢?”

飛劍竟直接懸了起來,指向了邪祟。

楊崢察覺到了陸堅身軀里的靈氣在飛速流失,他應該是中了某種幻術。

邪祟收起了笑容,臉上出現了一絲震驚之色:“能夠自己御劍?你是劍靈!”

他那雙漆黑且空洞的眼神,死死地鎖緊了楊崢。

完全沒有理會身后的腳步聲。

楊崢察覺到有人來,散了氣,任由劍身掉落在地上。

那里站著兩個人。

一個少年,一個少女。

他們穿著和陸堅身上差不多的道袍,怒目站在巷口。

正是陸堅的師兄和師妹。

韓江和周文君。

“放開他!”

韓江見此情形,暴喝一聲便縱身躍起,直奔邪祟而來。

那邪祟不慌不忙,也不閃避,如同一個沒有主人控制的木偶。

他的眼神,仍然凝視著楊崢。

韓江的劍穿過了邪祟的脖頸。

漆黑的血從喉嚨的黑洞里緩緩流出。

“邪祟!”

韓江利索收劍,冷笑一聲:“敢在潛淵寺下胡作非為,下輩子長點記性!”

周文君抓著呆若木雞的陸堅臂膀:“陸師兄!陸師兄你醒醒!”

陸堅仍是那副失了魂的模樣,任憑周文君如何呼喊,都沒有一點反應。

韓江看著陸堅的反應,猜測道:“難不成是攝魂之法?”

周文君抽出一道清心符,催動靈氣卻仍無見效。

少女眉心微蹙,圓潤的鵝蛋臉上明顯慌了神:“師兄,怎么辦?陸師兄……”

“沒辦法。”

韓江十分冷漠,轉身看向那已被自己貫穿咽喉的邪祟:“修士一途,本就是充滿兇險之行,這些邪魔外道,妖孽幽魂數不盡,殺不光。漫漫仙路,生死有命,他能不能醒過來,是他的命數。”

道理是真的,但說出來時,就顯得有些涼薄。

周文君入仙路不過幾年,師兄和師弟和她同生共死多次,早已情同手足,見到陸堅如此,心生憤恨,當即就要為自己的師弟報仇。

見那邪祟仍然佇立,再次抄起長劍,刺向邪祟心窩。

一劍貫穿。

黑色的血液再次滴落。

也就在這一劍穿過邪祟胸口的時候。

他笑了。

嘴拉出了一個向上的弧度,直到耳根。

露出白到瘆人,尖銳鋒利的牙齒。

他的頭忽然一歪,直直的躺在了自己的肩頭。

宛如深淵般黑紅的眼睛頓時消散,變成了赤紅的瞳仁,眉心的符箓再次飄蕩起來。

他聲音詭譎,用抑揚頓挫的聲音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寒蟬敗柳,業火西流。”

登時。

整個巷口揚起了一陣邪風。

還未等韓江和周文君做出反應。

邪祟的身體,終于動了。

他的兩只手臂突然伸長,直奔二人。

左手直接洞穿了韓江的脖頸,鮮血潑灑而出。

也就在這一刻。

陸堅醒了過來。

恍然出神的陸堅,并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就在他睜開眼的那一刻,看到的是血肉橫飛的場景。

陸堅來不及呆滯,來不及驚慌。

崩!

就在邪祟右手即將觸碰到周文君的瞬間,陸堅一把抓起地上的劍,斬向邪祟的臂膀。

粘稠的血漿飛濺在周文君蒼白的臉上。

陸堅的腦海一片空白。

保護小師妹的本能讓他根本沒有任何遲疑。

爭!

一陣刺耳的劍鳴。

陸堅猛地向前一撲,反手一挑,貫穿了邪祟的胸口。

邪祟還在笑。

周文君抓著劍鋒的手都在顫抖:“陸……師兄,大師兄他……”

“君君你別害怕!我在……有我在!”

陸堅一把將周文君攔在了身后,再次攥緊靈劍,拔出,刺入!

粘稠的血漿包裹著靈劍。

陸堅第一次見到這無論怎么殺都殺不掉的邪祟。

超出理解范疇的邪祟,給陸堅心理造成了絕對的壓制力。

邪祟歪著頭,咯咯咯地笑著。

“沒有手段了?”

“殺不了我?”

“呵呵呵呵……”

他笑著,殘破的身體在顫抖。

暗紅色的血液被他甩得滿天飛。

陸堅幾乎已經完全絕望。

讓人毫無抵抗的邪祟,向前走了一步。

即便陸堅的劍插在他的胸口。

即便那把劍已經貫穿了他的身體。

邪祟仍然向前走了一步。

“啊!”

周文君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

可就在這一刻,陸堅的面色變了。

他感受到了一股力量。

一股不同于靈氣的強大力量,從手掌之中緩緩傳來。

“嗯?”

邪祟低下了頭。

他看向了刺穿胸口的長劍:“你要做什么?”

“這具身體早就死了,對么?”

楊崢的聲音單薄而又平靜。

唯一能聽到的邪祟面色變了變:“你知不知道,與我為敵的下場。”

“玄清山潛淵寺腳下,你敢殺修士,我不信是因為你膽子大。”

楊崢絲毫沒有因為對方的威脅而亂了方寸,仍舊保持著平靜:“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

邪祟低著頭。

“你說,遠處的那兩個筑基的修士,他們為什么一直在看著呢?”

邪祟愣了愣。

手臂立刻伸向胸口,想要把靈劍從自己的身軀里拋出來。

可楊崢卻已動手了。

靈劍周身氣息猛然迸發開來。

楊崢本身的實力將將煉氣一層,如果正面硬剛邪祟,是完全處于劣勢的。

可他的優勢在于靈魂力的控制。

強大的魂力沒有給邪祟一丁點反應的時間,宛如蔓延的瘟疫,只用了不到一息,就侵入了邪祟的丹田。

飛劍吞煞!

那附著在邪祟身上的魂魄,還未等反應過來,就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扯向靈劍。

陸堅已經感覺到了靈劍上傳來的徹骨寒意,但他并沒有選擇松手,而是用很小的聲音問著。

“劍兄……是你在救我么?”

那股氣息來快,去得同樣也快。

邪祟那雙猩紅的眼睛片刻后便失去了光澤,整個身軀如同一塊門板,啪得一聲,摔在地上。

陸堅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死……死了?”

“陸師兄!”

周文君撲在了陸堅的懷中,號啕大哭:“陸師兄……”

陸堅懷抱著周文君,還未從震撼之中回過神來,茫然看向一旁墻壁的時候,瞳孔凝滯了。

一張人形的白紙,正貼在一旁的墻壁上。

上面沒有人臉,卻有一張嘴。

紅口白牙。

那張嘴開口,竟然出現了一個中性的聲音:“你莫要亂動,有很多雙眼睛正在盯著你。”

陸堅立刻撇開頭,凝視著地上的邪祟,問白紙:“你是誰?”

白紙輕聲道:“玄清山飛來峰主,白羽生。”

陸堅陡然一個激靈:“峰主……師祖,你……為何會來此?”

白羽生并沒有回答陸堅的問題:“你可知,你收了誰的魄?”

陸堅猛地搖頭。

“上古神魔散落的三魂七魄中的一魄。”

白羽生幽幽嘆息:“拜入我門下,入飛來峰,現在和我走,我可以保你不死。”

陸堅先是一喜,并沒有被突如其來的喜悅沖昏頭腦,攥緊懷中周文君的手,低聲詢問:“師祖為何會選中我呢?”

“因為整個潛淵寺上下一百七十九人,包括你師父和那個潛淵寺的首座,都對這一魄沒有任何辦法。”

白紙的聲音充滿了不屑的意味:“我雖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但你爭取到了我可以看你一眼的資格。”

陸堅心里不清楚這件事情到底意味著什么,身在潛淵寺,他對內門也不甚了解。

但他知道,三十六峰絕對是連內門弟子都不可企及的高度。

只要他答應,他就可以一躍成為三十六峰弟子,比內門弟子,更加尊貴。

陸家一脈也可以就此拜托曾經的命運。

可他還是遲疑了。

陸堅轉過身,正視墻壁上的白羽生,拱手做禮:“師祖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白羽生發出了一聲嗤笑。

他不可思議地問道:“什么事比進入飛來峰更重要?”

“如果這上古魔神的散落在世間的三魂七魄真如前輩所言,這版強悍,那么能夠救潛淵寺與水火的人就只有我了。”

陸堅凝視著白羽生,緊了緊懷抱著周文君的手:“我師兄為了保護我死了,我不能讓師妹和師父,也死在這里。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丟不下他們。”

“蠢貨。”

白羽生只丟下了兩個字,那張緊貼在墻壁上的白紙,悄然消失。

周文君聽得熱淚盈眶,她凝視著陸堅,緊緊地抓著他的手:“師兄……你……”

陸堅摸了摸周文君烏黑的長發,露出了一個干凈的笑容:

“我不知道我做的對不對,但要我親眼看著我哥,看著你,看著師父死,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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