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比較,只怕在大王心中九爺?shù)匚徊盍岁愊嗵啵罢叱苏纨堉N的名頭,可沒有得到太多大王助力。
龜老心中嘆了口氣,龍性雖淫,卻難有真情,大王的子嗣也并非沒有死了的,而陳萼入宮為相不過數(shù)年,就將司天監(jiān)壓得喘不過氣。
這等實(shí)干人杰,才是大王最為需要的啊,在大王的籌劃之中,一頭嫡生龍種又能算得上什么?
想到這里,龜老的頭顱埋得更深。
“陳萼!你這妖言惑眾之輩!只會以些卑劣手段討好王上,當(dāng)個(gè)弄臣賊子!”
水鬼李彪罵聲更為憤慨,他那張污穢大嘴里不斷吐出黑泥,模樣惡心至極。
陳萼卻并不打斷,只是含笑聽著,直到李彪說到“你這藏在龍宮的毒蟲,遲早會被大王親手捏死!”時(shí)他才笑著搖搖頭,以扇指著李彪開口:
“謬矣,此世能助大王功成者,唯我陳萼一人耳。”
說罷,他微抬扇尖,幾道清澈水流從澇河處升起,如毒蟒一般鉆進(jìn)李彪鬼軀竅穴。
沒多時(shí),這頭積年水鬼竟被其最為熟稔的河水生生溺死,化作一團(tuán)黑氣飄散。
“鼉潔摻雜私心,有心歪曲大王之意,欲私自享用凡人香火,奪取大王氣運(yùn),這才是他必須死的緣由。”
幾息之后,龜老聽到陳萼慢悠悠的解釋,先是一愣,隨后才反應(yīng)過來其是在解答自己此前所問,連忙躬身應(yīng)是,但他還是沒忍住多問了一句:
“陳相,鄠縣事敗,之后又當(dāng)如何?經(jīng)此一役,司天監(jiān)的牛鼻子說不得又有了底氣。”
陳萼有條不紊地收回竹釣竿,以一塊布帛細(xì)致擦拭,將其放入懷中,緩緩站起了身道:
“人間之事,還是得從凡人身上著手啊......”
話語飄遠(yuǎn)直至再也聽聞不見,一鬼一龜身形逐漸隱去,不知去往了何處。
這碼頭又回到往日寂靜,如若二十年前此地的一個(gè)夜晚,雄心壯志的士子欲赴江州為政,卻被扮作船公的水鬼害死,他身懷六甲的妻子呼救許久,卻無人應(yīng)答。
流水潺潺,彎月無聲,江月是何年初照人呢?
......
三渠樓的熱鬧一如既往,好似這世間的妖魔是殺不盡,道人武夫也死不完,否則此地繁華怎會一直未改。
李無特意換上素凈長衫,滿頭長發(fā)也扎成一個(gè)端正道髻,他站在樓中唯一的清凈之地,那張青木大桌前,同桌后躺在藤椅上的少女大眼瞪著小眼。
“你這家伙,這次捯飭得順眼些,但怎還是說不清楚,這筆債務(wù)拖欠幾百年就已是我會特例了,又怎能給你免去!”
李無神色一滯,身子一塌,面上有些討好地笑著湊到大桌前說道:
“玉壺姑娘,玉壺仙子,我也不要你全然免去,每次只抽我一成報(bào)酬可好?你也見到了,我李某還是有些本事在身,日后可成你三渠會中的中流砥柱啊!”
“我是打算久居長安的,日積月累,總有還完的一天。”
玉壺有些嫌棄地伸腳在桌上一蹬,藤椅頓時(shí)遠(yuǎn)了幾分,她皺眉思索幾息,才沒好氣地開口:
“一成可不行,起碼七三,而且三日接一次緝賞,事情我定,不過你放心,我玉壺處事最是公平,不會故意難為你。”
李無眨巴眼睛,疑惑問道:
“我才七成?”
玉壺明眸一瞪,大聲道:
“七成是我......我三渠會的!”
李無頓時(shí)泄了氣,身子趴在桌上,不住地長吁短嘆,過了好一會兒,玉壺實(shí)在忍受不了,才再次開口:
“好了好了,你這家伙看面相就狡猾得很,還有什么要求便直說吧。”
李無立即來了精神,左右打望一下,鬼鬼祟祟地低聲問道:
“我聽聞玉壺姑娘還操持些‘鬼宅’事宜?”
玉壺雙眼微瞇,坐正了身形,狐疑地打量起李無。
“嘿嘿,我也是聽得旁人說起,這才來問上一遭,玉壺姑娘若是覺得不妥,便只當(dāng)我不曾開口。”
玉壺面上思索一陣,還是打開了青木桌下的一個(gè)屜子,從中拿出好些不曾掛在外面的緝賞令來。
長安城里貴的可不只有米,宅子亦是寸土寸金,而有些沾染污穢之物的房屋若是被外人得知,哪兒還能賣出高價(jià)?
但在好些道人武夫眼里,這便是最適合他們的居所,甚至一但有‘鬼屋’相關(guān)的緝賞出現(xiàn),剛掛出就得被搶走,畢竟只要是個(gè)大些的宅子,哪怕住不上,只要倒手一賣就能勝過斬殺許多妖魔。
李無拿過那些緝賞令,一邊挑選一邊不住嘀咕:
“醴泉坊?離襖教那些家伙太近,看著心煩,算了。”
“常樂坊?就在東市旁,這里倒是方便,可惜物價(jià)太高,我也住不起。”
“安仁坊?這里可都是些達(dá)官顯貴,玉壺姑娘你連此處都能安排上,倒是真有手段......”
玉壺聞言翻了個(gè)大大白眼,不耐道:
“能不能快些,尋常人哪兒能挑上,你這家伙真是不知好。”
李無只當(dāng)沒聽到,又翻過幾張,總算是眼前一亮,拿起這張緝賞令往桌上一拍,震聲道:
“就是這兒了!”
玉壺被嚇了一跳,環(huán)視一圈周圍見到?jīng)]人注意才松了口氣,咬住銀牙低聲罵道:
“你這呆瓜,動靜小些!這些東西要是被不良人或司天監(jiān)知曉了,你就再也別想尋到好宅子了!”
李無訕訕一笑,將那張緝賞連同木牌一齊遞給了玉壺,后者接過一看,
“修華坊烏衣巷,唔......地段偏,這宅子算是白送,離平康坊近,也適合你這酒色老手。”
“哦,旁邊還有崇濟(jì)寺,這群大和尚老是施粥,你也不必?fù)?dān)心再淪落成乞兒餓死了......”
對于玉壺的調(diào)侃,李無只當(dāng)沒聽到,待到對方將緝賞記入牌中,他一把拿過木牌,道了一聲:
“多謝玉壺姑娘!李某這就動身。”
玉壺也不搭理,自顧自整理好其余緝賞,小心放入桌下,重新躺在藤椅上休憩。
“大姐頭,那家伙選的可不是我們安排的,其內(nèi)是真有頭不俗鬼物。”
樓門的小廝見得李無身形走遠(yuǎn),這才回來低聲道。
玉壺眼皮也未動彈一下,只是懶懶開口:
“他自己挑的,便看看其本事吧,是否真的有那位的幾分風(fēng)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