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
鼉潔沉聲問道，面上無有半點此前張狂囂張氣焰，倒不是怕了這白臉游俠，他性子本就陰沉，方才只是裝出以欺哄呂才。
畢竟其是淳風觀山術(shù)煉氣士，由不得他大意，反倒是眼前這奇怪家伙，觀其氣息瞧不出絲毫來路，再看他上中下三丹田皆是幽晦無比，如若無有道行的凡人。
但能與呂才混在一起的，豈能是個凡人？
鼉潔想到此處，伸手一招，那靈氣氤氳的蜃龍珠便落到手中，隨著其手指搓揉閃動靈光。
“在下李無，算是路過的游俠。”
聽得回答，鼉潔心中生出些許不悅，這家伙輕飄飄的語氣讓他很是不爽，以往那些道人大妖見到他哪個不是卑躬屈膝，笑臉相迎？
但畢竟大世將至，自己不可再多生端倪，鼉潔便吸了口氣，冷聲道：
“去休！老子今日心情好，懶得再多造殺孽！”
李無面上也無惱意，縱身一躍跳下樓船，一一避開躺地人群，到了鼉潔不遠處，笑瞇瞇地開口：
“在下心中倒是還有個疑問，望九爺不吝解惑。”
“磨磨唧唧的，有甚問題趕緊說！”
鼉潔不耐答道，手中的蜃龍珠飛舞更快。
“敢問九爺，這鄠縣數(shù)萬人口欲要拿去作甚？”
“作甚？開腸破肚，肝臟清炒，脾肺熬湯，人心最是可口，就拿來下酒！”
“這鄠縣酒的確不賴，同釀酒的一齊入腹中當真痛快！哈哈哈哈哈！”
鼉潔獰笑著說完，見得李無神情并無二樣，也只覺無趣，又冷冷開口：
“不過是群螻蟻，老子想拿他們干甚就干甚，便是真拿去吃光，何人能奈我何？”
李無輕輕搖頭，繼續(xù)問道：
“不懼因果纏身，冤魂夜哭？”
鼉潔吐出一口唾沫，不屑撇嘴：
“哪兒來的蠢貨，這天上是有仙還是有神？地下有鬼還是有佛？整個世間，誰敢制裁我等真龍之種？”
“前朝人皇不識好歹，我等便斷了他的龍氣，至于如今的嘛......”
他譏笑兩聲，
“也是個不長眼的東西。”
李無笑意收斂，面色平靜道：
“不懼司天監(jiān)？”
“那群神神叨叨的呆子，連同我龍宮博弈也只敢放出這種半桶水的貨色，此后將這人剝皮抽筋掛到長安城墻上，他們的神情定然好看。”
鼉潔抖抖手，竹節(jié)鋼鞭卷住的呂才便被砸落在地，后者氣息孱弱，雙目緊閉，顯然還在那幻境之中。
“不懼生靈之怒？”
鼉潔似是聽到何種不可思議的笑話，他指著澇河旁躺著的人群，怪道：
“你是說這些東西？野草再是茂盛，又能扛得住山火？”
“若非是其生有靈性還算有用，老子早就殺個干凈，免得礙眼！”
李無微微點頭，緩聲道：
“是啊，身如蜉蝣，命如野草，人生來是很孱弱。”
“可是呢，你有一言不假......”
他右手撫上腰間，鐵制劍鞘里隱有興奮清鳴傳出，
“此地的酒，當真可口。”
李無握住青木劍柄向外拔去，
‘咔......咔......’
隨著刺耳摩擦聲響，一柄滿是銹跡的銅劍被抽出，銅銹斑駁，刃口滿是斷缺。
“這種玩笑般的劍，你也想跟我動手？”
鼉潔環(huán)抱雙手，高大身形更顯壓迫，身上的團花鐵甲映著烈日，照出眩目神光。
“上一個敢朝我拔劍的，我記得叫做什么‘張須陀’？聽說是個萬人敵的猛將，可惜被我敲碎了骨頭吸髓，死前倒是無有慘叫。”
鼉潔伸手捋著頭頂幾根鐵須，語氣追憶，又朝著李無嘆道：
“所以啊，這天下無人可斬我。”
李無提劍走向鼉潔，聞言不禁淡笑一下，
“我可斬你。”
他話音剛落，一道遮天蔽日的鞭影便如雷霆般猛然抽來！
正是鼉潔使出的竹節(jié)鋼鞭，他是真龍之種，生有天慧，吐納天地靈機更是如魚得水，不到兩百載就有了五百年道行，比肩煉神高人，尋常煉氣士在他一身龍威下哪兒能抽得出劍？
故驚疑之下，他以手中鋼鞭法器打出了全力一擊。
‘轟！’
灰塵泥土騰飛，一條數(shù)十丈長寬的溝壑出現(xiàn)在李無身后，更是抽斷了寬闊澇河，引得河水倒灌而入。
而李無身前有道無形氣障，隔絕了此擊，他連衣衫都未亂了半點。
“難怪有恃無恐，倒也有些手段。”
一擊無效，鼉潔也不驚慌，右手兀地拋出一物，正是那顆他盤玩許久的蜃龍珠。
“這是父王賜下的重寶，我倒要看看你這家伙還有哪些招數(shù)。”
蜃龍珠在空中靈光大放，此前中了幻術(shù)的生靈身上又有煙霧升出，此煙不再潔白，反而混雜著許多顏色。
這是此地數(shù)萬生靈的執(zhí)念欲望匯聚而成，中招之人就算心性堅韌能抗住蜃龍氣的幻術(shù)，也遭受不住如此多雜念沖擊。
看著李無被煙霧籠罩，鼉潔總算松了口氣，還好此人也是個蠢笨性子，中了此招便是煉神也動不了分毫，他方才真有些惴惴不安之感。
一陣清風拂過，吹不散混雜煙霧，而一道身影自行從霧中走出，正是提劍的李無。
鼉潔大眼瞪直，他難以置信地問道：
“怎會如此！莫非世上真有無欲無求之人？”
李無搖頭，單手端平銅劍，做出刺擊姿勢，淡淡道：
“非也。”
一點靈光顯露在他心竅之處，此光雖小，卻讓鼉潔生出被烈日灼燒之感。
‘夏心火’，心生怒火，再生劍氣，劍勢煌煌，銳利難當，主殺。
‘咻！’
隨著李無刺出，銅劍上生出赤紅火焰，隨后整個劍身化作一道火光沖出。
“是你的道行太低。”
火光透過鼉潔身軀，團花鐵甲被融出一個大洞，但鼉潔只是驚慌看向火光掠去的方向。
“你為何會知曉......”
“有蜃龍珠這等寶物，你豈會以真身前來？”
李無笑著說道，他也看向天上那道火光，其徑直掠向鄠縣城北，那是渭水分出澇河的位置。
“想要融蜃龍氣于水中，沒有比那更好的地方了。”
鼉潔面色陡然平復，他轉(zhuǎn)頭看向李無，一字一句地問道：
“你可知我是誰？你敢殺我？”
李無在袖中摸索幾下，取出青木葫蘆，拔開塞子往嘴里倒了一口才回他，
“拿人錢財，予人消災。”
‘昂！’
鄠縣城北五十又三里，有凄厲龍鳴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