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以西,二百五十里的眉縣郊外。
一座塢堡直接拔地而起。
塢堡很大,比得上一座小城了,四面都是高的哨塔,周圍都是射箭垛口,巨大的城墻宛如長安的城墻一般的厚重。
要是攻打,起碼十倍以上的兵力強攻,才能破了這塢堡。
這就能體驗出,董卓的安全感之羸弱了,不然也不能修建這么一座宛如烏龜殼一樣的塢堡。
而且是能在這么短時間,就已經修建起來這么一座戰爭堡壘,可想而知,炎黃子孫的基建狂魔,是有基因傳承的。
但是付出的代價也是沉重的。
董卓強行整批眉縣百姓,甚至從周圍縣城征調民夫,調動民夫已經將近二十余萬,不知道多少人累死在其中,如今也不過只是完成一小半而已,一大半還在修建之中。
但是董卓已經按捺不住了。
長安,實在沒有給他一點半點的安全感,他想要住進長樂宮,但是反對之人如潮水,他想要屯兵更多,但是除了董旻,他能信任的人,也是寥寥無幾。
思來想去之下,只有進了自己修建的塢堡,才能有一點點安全感。
這是殺人太多的后遺癥。
他怕。
怕不知道什么時候,什么人,就來找他報仇了。
董卓的強大是看得到的,但是他的懦弱也是一直都存在的,他受環境影響太大了,在西涼那種地方,他可以躺在狼群之中睡覺,但是進了中原,他開始惜命了……
這或許,就是他敗亡的原因之一。
在李桓離開長安第三天,他就直接住進了塢堡了,進了自己的地盤,頓時那種危機感一下子就沒有了,有一種舒心,在自己地盤之中,怎么玩都行,不用顧忌外面人的言語了。
當初在修建這塢堡的時候,董卓心里面就有一種想法,事若成,雄霸天下,事不成,則守此足以畢老。
想法很好。
可最危險的從來不是環境,而是人心。
而且他現在都沒有學會,最堅固的堡壘,是從里面開始被攻破的,哪怕他這座塢堡再堅固,總有一天,也會被直接攻破的,甚至為此,他董氏一族被夷三族……
不過此時此刻,董卓是小日子過得很舒坦的,他開始真正的放縱起來了,在塢堡里大修宮殿,還直接下令,從民間挑選美女八百……
當然,即使享樂其中,董卓還是董卓,還是有一雙眼看得到天下的,他抽出點時間,關注了一下關中現在的情況,特別是東西兩邊,一邊是雒陽戰場,一邊是陳倉戰場……
“李傕和郭汜如今何在?”董卓大馬金刀的坐在塢堡之中新落差的府邸大堂之上。
“主公,李傕和郭汜已經殺入了豫州了!”
“那雒陽?”
“雒陽按兵不動,牛輔大軍在河東俯視眈眈,朱儁不敢異動,而且天子已經下詔,詔盧植入京,詔朱儁入京,他們遵詔,就必須要入京,不遵詔,就必失信天下!”李儒站在旁邊,輕聲的說道。
“好!”
董卓大笑:“本太師倒是想要看看,這群自詡忠臣的人,到底如何待天子之詔書,若不尊詔,某家討伐他們,也就師出有名了!”
他雖然享樂天下,但是刀還是能提得動的,雄霸天下之心,也不曾熄滅。
“那西面呢?”董卓比較擔心西涼戰場,馬騰和韓遂都是少有的西涼悍將,韓遂昔日在西涼的地位,還在他之上,若不是韓遂太過于小心謹慎,今時今日西涼政治集團領頭羊,就是他了。
“消息回來了!”
李儒面色有些怪異,他是第一個拿到消息的,比蔡琰還要快,黑鬼是全程都跟著的,幾乎是半日一報,整個行軍的過程,交戰的過程,他都了如指掌。
但是知道歸知道。
他卻明白,自己是打不出這樣的一場仗來了,不說自己,整個西涼將領,甚至是呂布這等天下至兇猛的悍將,也打不出這種戰役來。
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還有比較關鍵的,時機把控的要精細,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哪怕只是差一點點前后的時機,都有可能功敗垂成。
要有李桓這武力,還要有李桓把控戰績的果決,更要有李桓這背水一戰的決心,最后不能缺的就是李桓這人格魅力啊……
他若鎮不住部下將卒,根本打不贏這一仗,自己就首先崩潰了,武威營也罷了,但是關中軍兩營,也能跟著他血戰至此,太不可思議了。
“這才幾日啊?”董卓皺眉:“李桓應該沒有到戰場,那就是樊稠和李蒙已經丟了陳倉……看來這馬騰和韓遂是鐵了心要進長安問某家要一個說法了!”
其實他不介意履行承諾的,但是不能在威逼的狀態之下,給他們一個雜號將軍,給他們開府的權利又如何,西涼之地,荒蕪之地,難成大事。
自己已經跳入關中了,還真不擔心這一點了。
只是自己愿意,不代表自己能被威逼,他堂堂一朝太師,讓兩個反賊給威逼了,傳出去他還有什么威嚴可震懾天下啊。
“馬騰和韓遂兵敗了!”李儒道。
“什么?”董卓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認真的看著李儒,確定了之后,才問:“兵敗了?誰打的,是趙謙從漢中調兵上來了?”
“不是!”
李儒說道:“李桓自長安拔營,三日時間,晝伏夜行,第四日天沒有亮的時候,天降神兵于陳倉西郊,一戰破了馬騰韓遂先鋒部曲,戰畢,并沒有休整,又直接北上幾十里的沙坡,在沙坡伏擊了馬騰主力,血戰之下,李桓俘虜了馬騰,破其主力,俘虜其兵卒,大戰未結束,李桓又提精兵,再襲,二十里之外的韓遂部,大勝,再俘韓遂……”
董卓都聽懵了。
他眼睛眨巴眨巴了一下,看著李儒,仿佛是在問,你確定這是真實的嗎?
三日行數百里,至陳倉,這沒什么,加強一下行軍速度,他麾下的部將,有人能做得到,但是晝伏夜行就過分了一點,夜行軍是最難最慢的,甚至有時候走錯路,走冤枉路,那都是正常的。
能在三日之間,晝伏夜行的狀態之下,抵達陳倉郊外,那是真正的神兵天降了。
關鍵是一日三戰,三戰三捷。
打的還是馬騰韓遂這等西涼驍將。
這就不是人能做得到的。
可怕。
太可怕了。
“你是在說,李君臨在短短四天,就已經出兵,交戰,俘虜,直接拿下了西涼?”董卓吞咽了一口唾沫。
“恭喜主公,西涼已定!”李儒點頭。
“這臭小子,當真如此的驍勇?”
董卓有些歡喜,又有些不知名的恐懼,從前的猜忌卻越發的深沉了,如此能征善戰的李桓,他應該高興的,可不知道怎么,就有些恐懼起來了。
“主公,李君臨對主公之忠心,常人所不能及,雖有忤逆,然而卻不改初心,如今他有如此大勝,定能讓主公在朝堂上聲威大震……”李儒拱手行禮:“主公當歸朝堂,振奮人心!”
“言之有理,來人,準備車攆,回長安,上朝!”
董卓點頭,這時候是應該回長安耀武揚威一下了,看看那些保皇黨的大臣什么嘴臉,自己西涼兒郎,如此能征善戰,大快人心也。
………………
而就在這時候,李桓大勝的消息,已經在長安一夜傳遍了所有角落,從未央宮到每一個閭里,都已經知道了。
“李君臨當真如此可怕?”
董卓離開長安,天子倒是放縱了許多,很多時候都是直接召王允鄭泰入宮議事的,這消息一出,他就把幾個大臣都召進來了。
“某已讓關中世家去查探了一番,消息不假,李桓的確已經俘虜了馬騰和韓遂,此獠兇狠,出戰數日,一日三戰,三戰三捷,一萬七千多將士,擊潰了西涼五萬精銳……”
王允陰沉的說道:“恐怕馬上就要班師回朝了!”
“朕,當如何處之?”天子畢竟還是年少,忍不住手掌有些顫動,陰沉的問。
“陛下,臣認為,李君臨是可以拉攏了,如此機會,也是陛下的機會,當初李君臨勸諫,已經惹了的太師之怒,如今若是陛下厚待之,不管能不能拉攏其,起碼能離間他和太師之間的關系,若太師不再信任他,那么他早晚會投誠陛下!”鄭泰拱手說道。
“王司徒?”天子看了看王允。
王允苦澀的笑了笑,不得不贊同鄭泰的說法,畢竟這時候把李桓推出去,是不理智的,他點頭說道:“臣認可鄭議郎的說法,但是我們不能期望太高了,西涼莽夫,不可信任!”
所以他心中,還是準備拉攏呂布的,而且這時候,拉攏呂布,是最好的時候……
……………………
皇甫家府邸。
作為京兆世家,長安豪門,皇甫府在長安城那也是首屈一指的,即使長安大亂,也沒有幾個人敢來騷擾皇甫府邸。
“父親,這是兄長傳回來的!”
“放下吧!”
皇甫嵩微微瞇眼,看著這些消息,長嘆一聲:“老了,眼拙了,倒是看不出來,此子居有如此天賦異稟的武略,若這天下尚在,盛世朝綱,此子定能成衛霍之輩,可悲,可嘆啊……”
他悲的是這個世道。
他嘆的是如今的朝堂啊。
如今的朝堂,容不下一個衛青,也容不下一個霍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