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臺大街。
李府。
執金吾使君李桓的府邸,長安城最炙手可熱的府邸,沒有之一。
數日來,投拜帖者,絡繹不絕。
府邸外更是有人盯梢,有人蓄勢以待想要自薦……
不過府邸內倒是顯得很安靜。
出身武威營親衛部曲一百五十的親衛精銳,已經把前院后院都堵的嚴嚴實實的,周圍府墻更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一個蒼蠅都不允許飛過去,甚至府邸內還有床弩布置,哪怕游俠高手想要硬闖,都要付出代價。
府邸內,后院。
李桓足足的睡了一天一夜才起來了,這三天時間太忙了,他甚至一刻不敢松懈,精神極其疲憊,最后是從太師府順利走出來之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主公,已備好熱水,衣袍,可沐??!”
蘇娘子已經摸到了李桓的一些生活習慣了,李桓是一個很獨立的人,他不喜歡侍女,洗澡睡覺都不喜歡身邊有人,很多事情親力親為,她們也只能做一些瑣事。
但是李桓有些愛干凈。
對于他們這個時代來說,是非常挑剔的愛干凈了,因為李桓的習慣是除非是在軍營,沒有條件,但凡只要是府中,最少兩日就要沐浴一次,甚至每日都要沐浴。
“嗯!”
李桓去了校場,站了樁,練了一會拳。
練武之人,拳不離手。
相對于當世一流的武將高手而言,他除了一身怪力,根本是沒有實力和他們對戰的,但是想要勝之,單靠這一身怪力是不夠的,必須要走出自己的武道之路。
冷兵器時代,猛將為主。
他就是猛將。
而且必須要最兇猛的那個。
練拳之后,一身汗水,剛好就去洗澡。
其實他就只是用冷水沖一沖也是可以接受的,在軍中養成的習慣,他洗澡不挑剔,可府邸有人,總歸服侍到位,每天熱水都備好,衣袍都會準備好,就差衣來伸手了。
其實這個時代和未來不一樣,生活不方便,哪怕富貴人家,三五天才沐浴一次都是正常的,甚至十天半個月才會沐浴,而貧困人家,更是一兩個月都不會洗一次澡了,特別冬天,那是三五個月都不會洗一次的。
他不行,接受不了這樣的習慣。
靈魂之中養成的習慣,天天洗澡愛干凈,一天不洗不舒服,能熬兩天洗一次都是將就了,哪怕在行軍之中,有條件要洗,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洗。
“對了!”
李桓走在長廊上,突然停下腳步,對蘇娘子說道:“最近多安排點貼心的人,最好是有功夫的女子,保護好蔡先生,樹大招風,我執金吾府得罪人太多了,難免不會有人劍走偏鋒的!”
他不怕,敢來刺殺他,就要承受得住他的拳,至于賈詡他們,自有自己自保的手段,怕就怕蔡琰這種初出茅廬的,工于謀國,拙于謀身,最容易出問題。
“諾!”
蘇娘子點頭:“最近我剛好物色了一個女子,頗有武藝,父兄也皆西涼將士,乃是郭汜部下將領,她本身武藝不錯,而且曾隨父兄上過戰場廝殺,如今父兄已經戰死在雒陽戰場上,后來她歸家,家中的家產被人覬覦了,尚有幼弟寡母需要庇護,保不住家產,到了長安城更是朝不保夕,我打算招攬一下,再考驗一二,若能收攬其之忠心,便可讓她貼身保護蔡先生!”
“好!”
李桓點點頭:“你辦事,我放心,這宅院里面的事情,你也上點心,李陸的性子太莽了,對外尚可,對內不夠細膩,身邊秘密太多,說不得就有人給我們埋幾個暗子了!”
“主公放心,府邸之事,奴已從李陸司馬手上搶過來,還有,咱們府邸太小了,駐扎親衛不方便,旁邊的府邸我也拿下來了,絕非巧取豪奪,而是真金白銀的拿下來了,咱們如今太招搖,府中不能駐三百親衛,寢食難安,既然主公把府邸交給我,我絕不讓主公寢食不安!”蘇娘子沉聲的說道:“就是李陸司馬最近對我略有不滿……”
“他不滿就讓他來找我!”李桓淡淡的說道:“蘇娘子,不怕做事情,大方做事情,在我眼中,并無男女之分,能做事情的就是能人,你不負我,我當不負你!”
“多謝主公!”蘇娘子之前略微還有些忐忑,總感覺功利心太重了,怕李桓訓斥她,如今她倒是放心了,也不怕和李陸他們的爭一爭。
“軍醫曲你也要上心!”李桓想了想,再次提醒說道:“以后總歸要上戰場的,后勤很重要,而軍醫曲就是最重要的后勤,繼續招募郎中,囤積藥材,以備日后之戰!”
“諾!”
作為軍醫曲的軍侯,蘇娘子在這方面可從來沒有松弛過。
李桓舒舒服服的洗了一個澡,頭發略微濕漉漉的,衣袍歪歪扭扭的,出現在學而書齋里面,這讓從小受到良好教育的蔡琰有些看不過眼了。
她走過來,仔細的用布巾給李桓的頭發擦干凈,隨意用盤了一個發髻,再正了一下他的衣袍,才提醒說道:“你怎么就這么不喜歡讓人服侍你,如今不同往日了,你可是朝臣,衣冠關乎禮儀,禮不可失!”
“習慣了,以后我自己注意!”
李桓笑了笑:“別人我也不放心,在西涼的時候,睡著都得睜開一只眼,進了中原,也不喜歡有人近身,也就是你,別人的手要是如此近我的脖子,再加上手上還有發簪這種利器,我得提心吊膽!”
他的話讓蔡琰芳心有些顫動,這個芳心縱火犯老是說一些讓自己定不下心來的糊涂話,聽了也就算了,她不想放在心里面。
“你該行冠禮了?”蔡琰突然問:“你的字是誰給你起的?”
男子二十成年,而區別就是冠禮,行了冠禮,起了字,就是大人了,可出仕途,可獨立門戶,可當一家之主……
“西涼不講究冠禮,也沒有幾個人舉行冠禮的!”
李桓擺擺手,坐下來,說道:“我十歲的時候,有一個道士行走天下,差點餓的半死,路過我們家,給了他一口飯吃,他就挑了一些好話說,說我有什么富貴之相,還贈了我兩個字,君臨,我爹那大老粗一個,一籮筐的字不認識一個,那聽的高興,欣喜若狂的,直接就把這兩字當成我的字了,他也不知道君字是冒犯皇權了,君臨更是大不敬的字,有幾年還鬧了一些笑話……”
“說老實話,你這字,多少有些大不敬的,也就是當朝沒有這么多忌諱,再加上現在的世道,有兵就是王,不然單單這一點,就能讓人在朝堂上摻你一本了!”蔡琰低聲的說道:“劉君郎的君,當年都鬧了一些誤會,君臨之意,更在君郎之上,若太平盛世,你進大牢里面了!”
“誰說不是!”李桓笑了笑,倒不是很在意,字起了就起了,難不成還讓他改字,那得看誰有這本事了。
“字就是字,如今你也退不得,要是退讓了,倒是讓人笑話了,不過冠禮,還是需要的!”蔡琰低聲的說道:“做事情要堂堂正正,你覺得這只是虛禮,可對于讀書人來說,這就是一個態度,你不尊禮,他們也不會尊你!”
“道理是這個道理,不過……”
“生辰幾何?”蔡琰問。
“元日!”
“元日?”
“對!”李桓笑著說道:“我爹說,我在娘的肚子里面挺多了一個月,非要熬到新歲第一天,呱呱落地!”
“好意頭!”
蔡琰沉思了片刻,道:“還有大半年時間,我來安排一下吧!”
“一定要嗎?”
“必須!”
“行,聽你的!”李桓點頭,然后坐下來,問:“這段時間,事情有什么變化嗎?”
他太累了,睡了一整天。
就怕事情出現變化。
“將近一千七百萬錢啊,一馬車一馬車的送進了太師府的倉庫里面,早已經把太師府上下都收買的妥妥帖帖了!”
蔡琰咬牙切齒的:“這要是不順利,咱們的錢,不是白花了嗎?”
說老實話,她是反對的。
在她看來。
上交一半,都足夠收買人心了,沒必要一點都不留下來,全部上交了,這就太大方了,要知道,長安城是一個爛攤子,沒錢那是寸步難行的。
“花錢保平安!”
李桓卻不在意:“這時候就要舍得,不舍得出血,就沒有態度,你以為董卓就只是看在錢的份上啊,他是看我的態度,我敢毫無保留,那就是對他的忠心不二?!?
他嘆氣:“關中軍交給我了,長安城交給我了,京兆尹也交給我了,要是我沒有這一份忠心,他就不會給這一份信任。”
說句不好聽了,現在長安拳頭最大的就是他了,長安一般人是沒有資格駐兵的,并州軍加上飛熊騎兵,也就不到兩萬人,而且城門還是他負責鎮守,關門打狗,騎兵也發揮不出威力,他想要反,那是完全可以的。
“可現在的長安城,就是一個爛攤子,咱們沒錢沒糧食的,怎么能夠盤活啊?”
蔡琰也知道,李桓昨天要是不表態,他們所有人都過不了這關,就是心里面不舒服,不甘心,他們上上下下這么多人,忙碌這么久,從籌劃到開始行動,一刻不敢松懈,辛辛苦苦抄家,殺了多少人,得罪了多少大將,才得到了財富,結果全送進了太師府的庫房了,怎么能讓她舒服。
“你錯了!”
李桓聞言,卻得意的笑了起來:“長安城不是一個爛攤子,是一個聚寶盆,這世界,最值錢的是人,因為人才是最大的生產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