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數天之前。
左馮翊,池陽城。
左馮翊是京畿七郡之一。
郡城是高陵城。
但是池陽才是馮翊重鎮。
李傕負氣走出灞河大營,北上駐扎在了池陽城,這等于整個左馮翊都在他的手上,左馮翊的人口經濟不一定很好,但是地理位置一定是非常特別的。
這里勾連右扶風和河東,而且還接壤涼州和并州,可以直面涼州,也可以直接北上和南匈奴直接碰一碰,算得上是關中的西北門戶,至關重要。
初入池陽,李傕還是很謹慎的,營盤并沒有建立在城外,而是在城外,在兩座山之間的平原上,靠著一條河流,營帳直接連綿數里有余。
一顆狼頭肆意猙獰的旗號,加上一面白底黑字繡著北地,李的大纛迎風飄揚。
這就是西涼第一戰斗力。
北地營。
北地營以前是沒有很多特別的,但是進了中原之后,北地營的實力不斷的在碰撞,李傕拿到了最好的機會,在太師的支持之下,不斷的兼并擴張,一營主力已經堪比一軍。
除了太師嫡系之外,李傕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不管是郭汜,樊稠這些大將,在他眼里面,都不如自己。
甚至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和太師在營中吵起來。
負氣出走都敢做得出來。
自然不是他沒腦子,相反,李傕的心思是最縝密的,他敢這么做,他就篤定,太師不會因為這點事情和他翻臉的。
不過和太師鬧騰了一番,名聲有了。
可北地營就被放養了。
這北地營實力強大,兵力是西涼各部之中,最強大的,數萬主力,皆百戰老兵,兵器,馬匹,都齊全,拉出去能打能拼的兵馬。
可怎么養啊?
這倒是成的大難題了。
特別是為了保證騎兵的戰斗力,就要有穩定的馬匹支援,可西涼的路,已經被斷了,馬騰和韓遂正在鬧獨立,關中一時半會沒有收拾好,自然不會出兵打他們,他們已經把控了西涼很多的馬場了。
這時候李真送來的八百匹戰馬,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只是……
李桓,這個他從來沒有放在眼里面的弟弟,卻給了他當頭一棒,讓他十分難受啊。
………………
中軍主帳。
李傕沒有皮甲,穿著一身有些單薄的曲裾深衣,袖子很長,跪坐在案桌之上,頭戴玉冠,臉上的美髯修理的整整齊齊的,看起來不像是一個粗漢子,反而有點文官的氣質。
左右兩側坐著不少的北地營將領。
而中間站著的,是李真。
李真這時候有些小腿打鼓,畢竟他正在面對的是北地李氏的英豪之主,從西涼殺出來的兇狠大將,北地營主將,李傕。
北地李氏的男兒,沒有幾個不被李傕所影響的。
有人聽著他的傳奇長大。
有人跟著他而征戰沙場。
很多人都把他當成北地李氏的中興之主,更是家族不可缺的精神支柱,他只要開口說一句,不知道多少北地李氏的兒郎會前赴后繼的為他去死。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家國情懷,家在國之前,守住家,或許才是很多人心中的堅持和念頭,而家主,就相當于家族的精神所在,相當于皇帝級別的。
李傕其實并不殘暴,但是十個北地李氏的將領,九個都怕他,因為他嚴苛,他是不允許手下的人犯錯了,走到這一步,他更加明白,不犯錯才能更加強大。
只是李傕不曾想到,自己也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把李桓留在雒陽。
可能就是他最大的錯誤了。
李傕抬頭,目光看著李真那神情,忍不住冷笑的問:“孟都叔父,你這是要和某分道揚鑣啊?”
李真,字孟都。
“家主說笑了!”李真不卑不亢的拱手行禮:“李真永遠是北地李氏的李真,絕不敢背叛家族!”
“那君臨呢?”李傕問。
“君臨待大兄向來敬重,絕無二心!”
“好一個絕無二心!”一個魁梧青年拍案而起,指著李真,冷冷一笑:“天下人都知道他李君臨勇武了,偏偏我們北地李氏的人不知道,他李君臨想干什么,獨立獨行,是不滿家主,還是想要分割我們北地李氏嗎?”
“李仲元,你休要血口噴人!”李真可以敬著李傕,但是不會慣著他麾下的那些驕兵悍將,都是北地李氏出來了,誰不知道誰的根底啊:“若非你挑撥離間,君臨又怎么可能出走,當初聯姻的本就該是你,結果你卻畏懼那江東猛虎,讓君臨當了你的替死鬼,你還真以為所有人都不知道啊!”
“李孟都,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斬了你!”
魁梧青年乃是李應,李應也是李傕的弟弟,只是他這個弟弟要親近多了,是真正的堂弟,更是少年就顯露大將風采,十六歲敢獵戶,十八歲就敢獨創敵營,二十歲單槍匹馬殺入羌軍斬將還能全身而退的驍勇悍將,是李傕麾下,數一數二的猛將。
“來!”
李真卻不懼他,他冷冷一笑,還把脖子給露出來了:“來,今日你就斬了我,讓天下人都看看,咱們北地李氏的笑話!”
“混賬!”李應暴怒,直就要動手。
“校尉息怒!”
“兄長,不要動手!”
“叔父,冷靜!”
就近的幾個部將看樣子,趕緊把李應給按住了,今天李應要是出手把李真給斬了,那事情就鬧大了,這北地李氏還真就成了天下人的笑話了。
“都給我安靜!”李傕一拍案桌,李應只好憤憤不平的看了一眼李真。
“孟都叔父,你直說,來干嘛?”李傕面無表情的問。
“稟報家主,君臨得了一匹戰馬,讓我給家主送來!”
“戰馬?”李傕瞇眼:“八百匹嗎?”
“對!”
“可我怎么聽說,他有兩千多匹啊!”
“謠言而已!”李真不慌不忙的說道:“君臨對家主,一心一意,有了好東西,絕不會私藏的!”
“既如此,你讓他回來吧!”李傕淡淡的說道。
他沒有和江東猛虎打過,但是對比一下呂布,覺得自己不是對手,李桓這個平日看起來最不起眼,武藝最不行的弟弟,居然能敗江東猛虎,不可思議啊。
“君臨接了太師令,恐怕只能先歸長安了!”李真沒有避諱的說道,李傕可以拿家法來壓李桓,但是李傕頭頂上還有一個董卓,別看他敢和董卓爭,但是絕不敢在這種大是大非的事情上給董卓拿住把柄的。
“既如此,那孟都叔父就先在營中休息一段時間吧!”
李傕沉聲的說道。
“家主要我項上人頭嗎?”
“你我皆李門子弟,怎可自相殘殺!”李傕搖搖頭,他一揮手,左右把李真帶下去了。
這時候李應站出來,拱手說道:“大兄,李桓這狼崽子要踹窩了,我們可不能由著他,不然我們北地李氏的人心就散了!”
“那你想干嘛?”李傕問。
“咱們熬狼的時候,不服就打一棍子,打到服為止,他李君臨算什么東西啊,也敢和大兄叫板,以為靠上了太師大人,就想要肆意張狂,咱們打一打,他那慫樣子不就露出來了嗎?”
李應說道。
李傕一眼掃過,看了看眾將,眾將都覺得,有道理,大部分都是北地李氏出來了,哪怕不是,也是北地的一些聯姻家族的弟子,和北地李氏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李桓的存在,已經影響北地李氏的團結力了。
“那就去試一試吧!”李傕說道:“李應,你率領八千部曲,胡封,你親率五千騎兵,截營,把戰馬搶回來就行,不必傷人!”
“諾!”
李應胡封站出來,拱手領命。
“要快!”李傕提醒說道:“太師要是下令了,某不會忤逆太之師令的,還有,不管如何,李桓終究是我們北地李氏的人,或是他讓人給利用了,所以你們不可過分!”
他想要用李桓,但是用之前,還是要打一打,他真不相信李桓有什么萬夫莫敵之勇,頂多就是藏拙了一些,李桓那一身蒼狼勁,他是有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