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府。
學而書齋。
書齋里廂,竹席鋪地,跪坐數人。
“河東的事情,還是要盡快收拾,衛宸……”李桓有些猶豫:“要不要拿下?”
韋端上門,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們大將軍府做了這么多事情,就是逼迫京兆世家站隊而已,從關中世家的內部把京兆世家給分出來,這就是借力打力,而不是直接一鍋端的信號。
最少不會讓整個的世家門閥之流感覺到那種說不上來的危機感。
河東衛氏的掌門衛宸也上門投誠。
這就顯得意外了一點。
“他愿意來投誠,我覺得是一次機會!”
蔡琰開口,平靜而堅定的聲音道:“河東衛氏,已經傷了元氣了,這時候,他們會是我們最大的幫手,因為很多東西,只有我們能給,我相信能壓得住他們!”
“可以去用,但是不能相信!”李儒跪坐旁側的位置,他最近很低調的,作為太師第一謀臣,半路投誠過來的,在整個大將軍府都有些格格不入的,但是西涼人的身份,讓他融進來也沒有這么難。
這年頭,鄉黨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用人標準。
李儒淡然的說道:“某一把火燒了他們的宗祠,他們想要殺了我,甚至要把我五馬分尸,喝我血,吃我肉的心都有了,而且這一次河東之亂,整體都怪怪的,河東衛氏到底是誰在和這河北冀州的袁本初合作,還沒有搞清楚,誰知道這人會不會藏匿下來!”
“文憂之意,是認為衛宸交出來了,并非是衛家有二心之人?”賈詡微微瞇眼,眸子有一抹肅殺的氣息:“他就是想要隨意的交出來一個人交差嗎,真不把我們大將軍府放在眼里面啊?”
衛宸上門,并非是簡單的投誠,而是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他把河東衛氏的銅礦,還有鑄幣工坊,都交出來了,這是其一,而其二,他把河東之亂的源頭,也就是衛氏三房,河東郡的郡尉,衛易交出來了。
是此人收買了牛輔部將,也是與河北冀州袁紹所聯系,更是此人把白波黃巾迎進安邑,屠戮了牛輔不下三千兵馬……
河東衛氏表達自己沒有任何異心,要投誠大將軍府的誠意,直接把此人抓了,丟去了黑烏衛的大牢里面。
“某不懷疑衛宸的投誠,懷疑他的能力!”
李儒搖搖頭:“衛家沒落這么多年,最大的一個原因,那就是斷代了,從上一代傳承下來,在朝堂上,還是有不少實力的,畢竟河東距離雒陽,不過近在咫尺而已,河東衛氏這些年,在天子腳下,肯定是耗費了不少心力的,然而,卻依舊是半死不活,可想而知,這一代的實力如何,衛宸此人,居朝廷而默默無聞,要么深藏不露,要么就是平平無奇……”
“如果衛宸控制不住河東衛氏,那么他的價值,就大打折扣了,我們辛辛苦苦平定了河東,河東衛氏要是再想要鬧出點事情來,難不成我們還要再調兵平叛嗎?”
有人憤然大喝。
“實在不行,出兵,抄家滅族,讓河東衛氏成為過去的歷史!”有人兇狠的說道。
“想想就行了,這樣做的后果,是后患無窮,先不說我們能不能把衛家趕盡殺絕,以衛家在河東的根基,哪怕我們把河東所有人都殺絕了,也殺不絕衛氏的人,只要衛氏留一個人下來,都會變成一出衛氏孤兒!”
蔡琰陰沉的說道:“世家門閥,如果是屠刀可以解決的,朝廷就不會這么忌憚他們,他們可以光耀門楣,權傾朝野,但是也可以化整為零,把自己的身份以普通百姓的隱藏下來,這各郡縣,都愿意為他們隱藏身份……”
在座的所有人,都有面容陰沉下來了。
世家門閥的恐怖。
這一刻表現出來了。
西涼實力強大,軍備力量所向披靡,一個河東之亂,三兩下就平定了,可平定了河東,又能如何,河東要是接著反,他們接著平,打下去,把河東打成了雒陽這樣的廢墟,還有什么價值。
世家門閥生動的演繹的那一句形容真龍的話,龍可大可小,大則興云吐霧,小則隱介藏形。
世家門閥光耀奪目的時候,乃是一郡之信仰,可沉下來的時候,他們就會化整為零,以各種各樣的身份潛藏下來了,讓你們分不清楚敵我目標。
“看來是我們最近有些飄了!”李桓突然笑了:“進長安進的太快,掌朝廷掌的太順,咱們這個臨時搭建起來的大將軍府,事實上就是草臺班子,遇到麻煩了,自然就會措手不及,這個正常!”
他目光一掃而過:“不過,以后這種輕易就直接開口的抄家滅族這種話,不要亂說,傳出去,還真以為我們大將軍府從上到下,都是一群不用腦子的莽夫,容易給人笑話,懂不懂!”
“諾!”眾人點頭。
蔡琰有些在心里面吐槽,事實上大將軍府,除了為數幾個人之外,大部分都是莽夫的思維,不是說他們不用腦袋,他們的腦子都還在行軍思維之中,用行軍思維解決朝廷上的麻煩,那是血腥的。
“宗平,你說!”李桓目光落在略微有些消瘦的田景身上。
昔日的太師府主簿,現在他還是太師府主簿,但是被大將軍府征辟了,他入了大將軍府是無可奈何,少有言語,沉默寡言之下,也是一種內心的掙扎。
他是讀書人,讀書人自然能用眼睛看得見很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大將軍府和太師府是不一樣的,總體來說,大將軍府比太師,還要在意文官,在意讀書人。
甚至整個整體框架結構,和權力架構,那都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知道,在這里,他或許能更加表現好自己,更加有出息,但是,他終究是太師的人,從來沒有想過要脫離太師,甚至,他愿意和太師同生共死。
當然,如果可以,他不能讓太師死,而李桓,就是抓住了他這個軟肋,逼得他不得不效命。
都說強扭的瓜不甜。
但是甜不甜,得啃幾口才知道,李桓就是喜歡啃了之后,才說甜不甜的人,他知道田景心懷舊主,但是那又如何,他依舊可以用,能用,敢用。
“衛宸能不能用,這個要大將軍判斷,但是田某人覺得,衛氏不只有一個衛宸,大將軍要用河東衛氏,何必自己扶持一個當家人,比如……”田景淡淡的說道:“衛伯覦!”
“衛覬?”
李桓聞言,微微瞇眼,眸子閃過一抹精芒:“倒是一個好辦法,衛宸老了,得年輕一代撐住衛家!”
他看著田景,道:“那就有勞宗平你去和衛覬聊聊了,看他能不能給朝廷表達一下他的忠心不二!”
現在地位不一樣了。
不是他去找人,而是需要人來找他,大將軍府的權利,就是這么霸道。
“諾!”
田景深呼吸一口氣,點頭領命。
他是不會拒絕李桓任何命令的,事情也盡力去做,不會打折扣,但是能不能做成,他不保證,少了點動力,不會如同在太師府的時候,想做成的事情拼命去做,可中規中矩,也能把事情做成的。
“爾等認為,此事,楊司空還會掙扎一下嗎?”李桓現在倒是有些拿不準楊彪的心思了,到了這一步,絕殺已經形成,他拿住了大勢,楊司空要是硬拼,兩敗俱傷不至于,他拿得住弘農楊氏了,即使楊彪發癲,狗急跳墻,他也摁得住,但是結果不是他想要的。
“應該不會!”蔡琰低聲的說道:“他跑去了太學,我估計是找蔡祭酒商討最后的應對,如果但凡他還有任何底牌,都不至于去找蔡祭酒,立場上,他們都是敵人!”
“可現在他死咬著不放啊!”李桓揉揉腦袋:“不能僵持下去了,速戰速決啊!”
他的新幣要發行,整肅的是整個關中的經濟體系,這事情可拖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