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副武裝的水手當中，實力最強的要數大副霍納和二副漢斯。

二副跟在船長身邊掌舵，斯派塞居中撐起魔法屏障，他的幾個學徒站在船首最前沿，吉恩已經爬上了船頭桅桿。

這位巫師一副躍躍欲試，打算做登島先鋒的樣子，他的同伴則為他護航。

“真拽！”盧克靠在船舷處，不斷打量著前方，偶爾看一眼船頭。

他的任務是看好左船舷，避免海妖從他這兒爬上來。這些小惡魔們的鉤鎖，稍不注意就會勾住水手的脖子，悄無聲息地將他們拖下海。

“你覺得島上有什么？”盧克問梅克爾。

金發巫師在他身后負責替補，如果盧克被海妖拖走，梅克爾會救下他，或者頂替空缺的防線。

“什么都沒有，除了死亡。”梅克爾道。

爪哇島像海上一塊泛著綠光的苔蘚，上面沒有燈塔，四周黑漆漆一片。

盧克琢磨著梅克爾那一句充滿詩意的“除了死亡”，難道他們今天都要死在這里？

若干年前，與他們一樣的巫師來到這片海域時，同樣不清楚自己的命運。時代已經大不一樣了，但這艘船似乎又把他們帶了回去。

盧克甚至聽見了“咚咚咚”的鼓點，“公海試煉”要開始了！

“右滿舵！”大副霍納突然對著身后大喊，從他的表情和突起的眼珠子看，可以得知他一定看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休利特號緊急轉向，船只在海上整個橫了過來，把盧克這一側完全暴露在最前面。他看見海里有東西冒出來……一艘船，只剩下骨架和破爛的甲板。

這艘幽靈船上爬滿了海妖，讓盧克想起了鯨魚背上的藤壺。

“嗖嗖——嗖嗖——”

一只接一只海妖甩出鉤鎖，掛住休利特號的桅桿，發出“鐺鐺鐺”的聲音。

盧克蹲了下去，躲過這一波攻擊，等他抬起頭時，海妖們已經在空中蕩了過來。

“把它們趕下去！”大副霍納激情地大喊，招呼人手協防左邊。

盧克下意識抬起右手，嘗試用念力扒掉鉤鎖，有幾個立刻松動掉了下來，剩下的鉤鎖上蕩過來了第一批海妖。

盧克又用念力控制空中的海妖，將它們成排地推下海。海妖似乎無窮無盡，掉下海的也會馬上爬上來。

甲板上殺得天昏地暗。

吉恩展現了真正的巫師該有的實力，他用瞳孔當做射線，目光所過之處焦痕遍地；左手發射冰霜，接觸的一切都被凍住；右手發射火球，噴出如龍炎般的火舌。

梅克爾也沒閑著，他用一把刺劍戰斗。刺劍在他手中像活的一樣，舞起來令人眼花繚亂。

盧克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發現無論怎么廝殺，都無法將海妖趕下船。這時候要是梅倫娜在就好了……他忽然想起船上還有一位高級巫師——斯派塞。

盧克扭頭尋找，在五米高的半空中找到了巫師的身影。

斯派塞的身體仿佛被月光包裹了起來，形成了一個繭，等繭成型后，他叢繭中破殼而出。

“召喚儀式已完成。”斯派塞對底下的人道。“我來送這些海上惡魔下地獄去吧！”

斯派塞舉起手中魔杖指向天空，閃電像萬馬奔騰一樣，從云層里撲閃而下。休利特號甲板被閃電照得如同白晝，天上仿佛有百萬個燈泡同時點亮。

盧克擋住眼睛，無法直視這種強光。他看不見接下來發生了什么，只聽見幾百只海妖同時哀嚎，“撲通”落水聲此起彼伏。

海妖吃了這一招后，不再組織攻擊。

眾人癱倒在甲板上，可以好好喘息片刻。船長帶著大副清點人手，有好幾個水手被海妖拖下水，大概率是無了。

巫師的人也有受傷，洛麗塔小姐在混亂中被魚叉射中，胸口染紅了一片。船醫在給洛麗塔止血，用了許多止血帶，但都無法堵住血窟窿。

盧克遠遠望了幾眼，心有不忍，沒敢再看。他轉頭在人群中尋找莉莉和瑪莎，兩位伯爵小姐老實待在防護罩里，因此沒有受傷。

她們木然地望著死傷慘重的船員，不禁感嘆外面的世界真殘酷。

“誰能救救她。”莉莉發現了受傷的洛麗塔，瑪莎也跟著跑了過去。

人群里面，年輕的巫師學徒臉色慘白，已經在彌留之際。

盧克抬頭看了一圈，發現這里唯獨不見了吉恩。他竟然不在洛麗塔的身邊送她最后一程，這讓盧克不禁起疑。

“讓讓。”斯派塞擠過人群，來看他的學徒。

“斯……派塞先生。”洛麗塔痛苦地擠出幾個字，她還不想死。“救我——”

“抬到桅樓上去。”斯派塞道。“快！上面有藥箱……有朗姆酒……”船長說道。

高爾抱起洛麗塔，霍恩扶著她的腦袋，一行人爬上桅樓，把洛麗塔安置在船長室里。

這里空氣更好，視野也好，能看見很遠的地方。

傳聞將死之人能看見回家的路，洛奇船長想道，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見慣了生死的大副霍納根本不在意這些，他沿著船舷檢查了一圈，查看有沒有水手落水。

海里飄浮著數不清的海妖尸體，這會兒在海浪的推動下，一點點往船尾涌動。

吉恩正站在船尾處，目光望著遠方，他沒留意到大副霍納就在身后。

“我已經盡力去做了，請在給我點時間——”吉恩不知在對誰說。

“什么？”大副霍納沒有聽清，以為吉恩在自言自語。

吉恩被這突然一聲嚇得夠嗆，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

“霍納大副？”他兇狠地看向身后，心中凸起殺意。

忽然間，他的余光瞥見桅樓上有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四處尋找吉恩的盧克。

盧克跳了下去，輕巧地落到地上，臉上露出輕松的笑容。

“你好啊，霍納大副。”盧克道。

“你好，盧克·威綸。你們在這里干什么？”大副皺起眉頭。

盧克扭頭看向吉恩，有意讓他來回答這個問題。

吉恩眼珠子轉了轉，轉怒為笑道：“這次海上航行有些不對勁，你們說呢，威綸先生，霍納大副？”

“你是指遭到海妖襲擊？這一定是程序出了問題，島上管理人以為舊鎮送巫師來了，所以造成了烏龍。”大副道。

盧克顯然不相信這是一起烏龍事件，他只當這個大副有些神經大條。最可疑的還是眼前這位巫師，這家伙鬼鬼祟祟的，恐怕在偷偷密謀什么。

“這件事背后可能有瓦倫丁人在搞鬼，并不是單純的程序錯誤。”吉恩意外地說道。

大副揚起了眉毛，他從來不會把海上的事和瓦倫丁聯系起來，這樣還能睡個好覺。他寧愿相信是程序錯誤。

“你說錯了，年輕的巫師。我向你們打包票，過段日子，舊鎮一定會發聲明解釋這里的事。”大副道。

盧克眨了眨眼，大副愿意相信官方的聲明，那還能有什么辦法呢！

盧克更傾向于吉恩的說法，但不信吉恩和這件事無關。

“告訴我，霍納，船上是不是有什么寶貝，叫那群海賊盯上了？”吉恩問道。

“沒有這樣的消息。”大副直擺手。船上哪有什么寶貝？若有，他也不知道。

天空被夜幕籠罩，大海呈現一片墨色。

經過剛才一戰，休利特號暫時放棄了登島的想法。甲板上加強了巡邏，其余人則返回船艙休息。

盧克、梅克爾和齊特還沒有睡，他們坐在船艙里，討論著今天發生的事。

“喂，齊特，你真的無法聯系到梅倫娜學姐嗎？”盧克問道。

從海妖攻擊到結束，齊特一直守在梅倫娜的房間里。一方面是保護學姐的財物，另一方他實在不擅長戰斗。

梅克爾抬起頭，期待地看著齊特，也在等他的回答。

“聯系不到。除非學姐找我，否則我根本找不到學姐。”齊特說道。

“你知道梅倫娜學姐去哪兒了嗎？”梅克爾道。

“這上哪兒知道去呢？學姐的風格就是這樣——我行我素，誰也不知道她接下來要干什么。”齊特道。

看來問不出什么了，除非梅倫娜自己趕回來，否則他們只能靠自己。在情況還不明朗下，盧克需要撐到梅倫娜學姐回來，在這之前盡可能不出事。

天色快亮的時候，盧克倒在地板上瞇了一會兒，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

休利特號格外安靜，船艙里和甲板上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盧克爬上甲板，剛探出腦袋就看見船頭處站著一票人，洛奇船長和一眾水手與這群人在甲板對峙。

這群人穿著同樣式的黑色長袍，上面印著紅色梅花，其中一人帶著面具，神情自若地站在最前面。

“出來吧。”帶面具的巫師說道，語調陰陽怪氣，像藍星古代的公公。這位巫師正巧也是總管，不過他總管的是一座巫師塔。

盧克爬了出來，自覺走到梅克爾他們一列。

“好嘛，巫師就應該進行嚴格的選拔。廢除傳統實在有點可惜。”戴面具的巫師說。

話音未落，斯派塞如鬼魅般飛來，手持魔杖在甲板上用力畫出一道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