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面石磨……好像不太行，磨出來的鱗石粉，太粗了點。”
研磨作坊里，卓群蹲在石磨旁邊，捏起一搓剛剛磨出來的鱗石粉，用手指輕輕捻。
這是工匠小鎮遺留下來的石磨，勉強還能用。
小鎮剩下能用的工具設施不算太多了，但好在煉制火藥，也不要求特別精細。
旁邊幾十顆毛絨絨的狐貍腦袋，簇上來，一個個都瞪大眼睛，也去看老板手里的石粉。
“秘二一，把小挎包給我。”
狐爪捧過來的小挎包里，有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
卓群從中取出一只玻璃瓶裝的黃蜂蜜蠟油，把鱗石粉末倒進去，看到粉末浮在黃蜂蜜蠟油表面。
“這個，應該是不行的。
“粗細合適的粉末，能夠主動滲透進入蜜蠟油液體中。”
他的理論也都是剛學來的，實操不多。
此時一邊給員工們講解，自己也在做實驗，學實操。
“……按道理來講的話，我們對鱗石粉的粗細程度要求比較高，要求它能夠主動滲透進入黃蜂蜜蠟油液，并且可以做布朗運動……”
一邊說著，卓群下意識抬頭看，看到狐貍員工們都豎起耳朵，但都一臉茫然。
“額……學不會也沒關系，慢慢來，慢慢學。
“我需要時間，驗證一些理論。
“你們也需要時間，熟悉這些操作。
“急不來。”
卓群伸手扶上石磨。
“我再試試。”
……
明媚的陽光照進窗臺。
會議室里，老教授翻閱卷宗的速度很快。
打開一卷羊皮紙，只需要掃兩眼，他便能記起自己是否閱讀過。
“這一篇，是煙花匠辛德勒在三十八歲時的試驗記錄，我看過了。”
“這一篇，是湯魯先生的黃蜂蜜蠟油液測定法，我也看過了。”
“這一篇，記錄了蜜蜂街爆炸慘案，我也看過了。”
他看過的羊皮紙，就隨手丟在會議桌的另一邊，已經堆成小山。
第六中學的老校長，彎腰站在旁邊，越發覺得驚奇……上城區這位教授大老爺，是在裝嗶？還是真的博聞強識？
他隨手拿起記錄了蜜蜂街爆炸慘案的羊皮紙，看到上面的內容。
【……我是一個煙花匠人，是一個用幾十年時間追求第六代煙花，但最終卻一無所成的失敗的煙花匠人】
【在我五十六歲生日那天，我收到遠方朋友的來信】
【他在信中說自己研究出全新的火藥，有這種火藥在的話，第六代煙花或許有希望了】
【從信箋的字里行間，我能感受到他巨大的興奮】
【我也很興奮！】
【就算這火藥不是出自我手，就算第六代煙花的誕生與我無關，只要能見證它的誕生，我也不枉此生了】
【于是，我立刻安排好家中的大小事項，啟程前往白翅城】
【我那位匠人朋友，他就住在白翅城的蜜蜂街上】
【可當我到達時，蜜蜂街已經是一片廢墟】
【人們說，就在昨夜，這里發生了可怕的鬼禍】
【有人看到，有那么一個瞬間，蜜蜂街的夜色變成了白天】
【而等到天亮之后，偵探司的人趕到這里，發現這條街上所有人，躺在床上，在睡夢中，都變成了黑漆漆的焦炭】
【那一段時間，所有人都對蜜蜂街退避三舍】
【即便上城區的偵探大老爺們，也對蜜蜂街諱莫如深】
【畢竟，一夜之間，三千米長的流星街，男女老少幾千人，都變成了焦炭】
【想必大家很少見到如此兇厲的鬼禍吧？】
【可只有我知道，那不是鬼禍】
【我甚至感到開心，為我的朋友感到開心】
【我知道，這是火藥！】
【是那種特殊的火藥，在一瞬間，燒死了蜜蜂街所有人！】
【哈哈哈哈，我的朋友，他的火藥，成功了！】
【我進入蜜蜂街，想要找到他留下的筆記，想要找到他實驗的痕跡】
【但是，我找不到任何他留下的東西】
【整個蜜蜂街，除了黑漆漆的墻壁和屋頂，剩下的，只有灰燼】
【可那又如何呢？】
【無論如何，我的朋友已經研發出了新型火藥，已經向第六代煙花靠近一步，已經向無數煙花匠人的夢想靠近了一步】
【這一步，既然已經邁出，我就絕不能讓它再退回去！】
【于是，我去拜訪了白翅城所有的原料供應商，我要調查出他收購過的所有東西！】
【我查到他購買了鱗石，購買了白蠟木羽粉，購買了硝石……】
卷軸到這里，就戛然而止。
后半卷已經發霉，字跡無法看出。
老校長正要皺眉，便聽老教授緩緩開口。
“我們青苗大學，有這份材料的完整版。
“后來，這位煙花匠人一直到老死，都在白翅城購買各種材料，做各種實驗，嘗試找到他朋友曾經走過的路。
“他花光了所有的錢財，耗盡了所有的時間，但到最后，也一事無成。
“后來的歷史上，又有四位煙花大師，先后投入巨大的金錢和精力，嘗試復刻出曾經毀掉蜜蜂街的火藥。
“其中艾米、扎哈利、維利三位大師，通過大量實驗，測算出鱗石中蘊含的恐怖能量，把這種火藥的主材料鎖定為鱗石。
“而德雷克大師，則成功煉制出那種火藥。”
老校長下意識開口。
“那德雷克大師……”
老教授還是板著臉，面無表情。
“德雷克大師，也遭遇了蜜蜂街同樣的禍事。
“他的城堡，在突兀的閃光之后，就噴出滾滾熱風和黑灰。
“城堡中所有的家具、床單、窗簾、寵物、活人，和他所有的研究手稿，都在一瞬間，變成了灰燼。
“所以，從那之后，盡管這種火藥的煉制方法仍然是未解之謎，但學術界普遍認為，這種火藥可以制備，卻無法保存。
“它制備成功的瞬間，就是它爆炸的瞬間。
“而所有制備成功者，都會在它的璀璨閃光中死去。”
老教授丟下最后一卷羊皮紙。
“你們這里，所有的材料都是大路貨，我全都看過。
“卓群在論文里說，他從材料中得到啟發，設計出絕妙的火藥制備方法，叫什么‘水油重逢’……但目前看來，你們這里的材料很粗疏，學術條件也極差，我不相信他會在這樣的條件下研究出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他應該是隨便胡謅了一個名詞。”
老教授站起身，轉身走向門口。
“他欺騙了我。
“像這樣的騙子，被鬼帶走的話……我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