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羽有個問題，他憑什么斷定，劉老夫人晚上一定會親自檢查府內各門？
而房順給她的理由，差點沒把紫羽氣死，如果將來她嫁出去不是做小妾，一定也會一樣。
因為，這是大多數勛貴當家娘子的必備素養。目的就是提醒自身，時刻提醒自己，管著一個家呢！
流放巴州時，即便只有幾間茅草屋，幾尺黃土砌起的矮墻，母親依然像在東宮時一樣，帶著他親自把門鎖好。
這紫羽就想不明白了，既然他心里那么惦記房妃，為什么不去見見她！
房順躺在屋頂，仰望星空，卻沉默不語。紫羽沒在那道宮墻中生活過，她不會明白天家有多殘酷。
是，武皇沒有下旨殺掉孝敬皇帝和他父親，但她和先帝，過于冷血的帝王心性，把他們當成了政治籌碼，或吸引敵人的誘餌。
他不去見母親，母親的價值就僅僅在于鉗制他。但如果他去見了，那母親的價值就會被無限放大，甚至成為武皇博弈的工具。
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為什么會有武皇殺死兩個兒子的傳言，那是因為她殺的親人太多了，兒媳在她眼中什么都不是。
更何況，他發過誓，要替東宮枉死的人報仇，在除掉袁天罡和明崇儼之前，他只能選擇給武皇賣命。
捅了一下房順，紫羽指了北邊，果然，劉夫人帶著四個侍女，來檢查門禁了。
叮囑完守夜的家將，確定所有門都已經落鎖，劉夫人便來到別苑后院的倉子，留了兩名侍女守門，走了進去。
“動手啊！”
紫羽瞪了房順一眼，這家伙當初懷疑怪柯是她殺的，就因為看到她身上有針。隨手甩出兩根金針，守門的兩女應聲而倒。
“行了，你進去，我守著！”
贊賞的看了紫羽一眼，房順也跟著鉆了進去。
別看這倉子不大，里面還真內有乾坤，下面竟然還有一條暗道，而且還挺深的。
......
聽雨活動了一下手腳的鐐銬，很是奇怪的問劉夫人，故人重逢，本該是各生歡喜的事，她實在是想不通劉夫人為何要這么做！
哼！重重拄了一下拐杖，劉夫人哼道：“你出現了，疫病就來了，你覺得老婦會相信這是巧合嗎？”
巧合！這個詞用的不太好，她更愿意稱之為宿命！
上一次，她可以救了信都縣，以及老國公，信都的百姓不是還為她為了生祠嗎？
這次也不例外，只要劉夫人放了她，并賠禮道歉，她愿意既往不咎，并交出那三味藥，救這闔城的百姓，如何？
劉夫人搖了搖頭，聽雨太自以為是了，她以為這縣的百姓就能威脅她嗎？
她這一生，殺過的人，比這一城人加起來都多。只要她覺得值得，就算那滿城百姓都死了，她也不會眨一下眼。
不要懷疑她的決心，作為一個從死人堆爬出來的，活到這把年紀的老不死，她什么都不在乎！
聽雨淡淡一笑，道了一聲：未必。像劉老夫人這樣金玉滿堂的勛貴，牽掛太多了，子嗣、爵位、財產等等，等等。
雖然她嘴上說的狠厲，但未必能舍得她那與契丹作戰的兩個兒子，如果她十天沒有出去，兩兄弟就會死，半個月，李偃也會如此。
人活一世，所慮者無非子孫，她又沒干什么危害燕國公府的事，劉夫人為什么要擔這個風險呢！
“沒有嗎？”
“那你能解釋一下，我的丈夫是為什么服毒的嗎？”
從聽雨走后，她就發現李謹行變了，魂不守舍，夜夜驚夢，問起來也是閃爍其詞。不久后，便飲毒酒自裁。留書：死有余辜。
聽雨聳了聳肩膀：“那可能，是他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吧！”
放屁！劉夫人上前兩步，咬牙切齒的喝道：“我們夫婦一輩子，從沒干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
可聽雨呢，依然表情輕佻，以嘲弄的語氣表示，劉夫人覺得他無辜，只是因為，她不夠了解她的丈夫，更不曾知道他曾經做過些什么。
比如，李謹行在外養過兩房外侍，一個高麗婢，另一個新羅婢，還生了兩個女兒，偷偷養大后，都嫁給了他的部下。
伉儷情深，生死相隨的劉夫人，知道嗎？
當然不會讓她知道。
所以，這人不能看表面，有時候即便是枕邊人，也未必了解對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好吧！聽雨承認，十五年前和當下的疫病，多多少少都跟她有些關系。
那又怎么了，這世上秘密，并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有時糊涂一點，未必不是好事。
李謹行是個聰明人，他選擇了結自己的性命，保存家人，保住秘密。
劉夫人為什么要追根到底呢？自尋苦惱呢？
她知道，自從李謹行過世后，她就從部族中遴選了一批機警之士，滿江湖的尋找她。
如果，不是有必須回來的理由，她真不愿回來自投羅網，讓劉氏逮住，聽她這白發蒼蒼的怨婦，嘮嘮叨叨個沒完沒了。
“這樣，咱們做個交易，你放了我，我便把你丈夫的那點破事，和盤托出，如何？”
不！劉夫人還是選擇了拒絕，她既不會放人，也要得到她想知道的事。
聽雨可以繼續堅持，但她卻沒什么耐心再等了。她身后的這兩名婢女，都是部族中頂尖的獵手。她們不僅擅長打獵，更擅長皰制牛羊。
呵呵，“逼供嗎？好啊，你可以試試，看看能不能得到！”
必須要說，劉夫人的侍女，真是庖丁解牛的高手，能受刑者受到最大的折磨，又不必致命，絕對是這方面的行家里手。
聽雨也在她們的手上，從強忍劇痛，逐漸到痛苦的哀嚎，凄厲的慘叫響徹整個密室。
劉夫人靠著隱幾，面無表情的言道：“再有些許日子，老身就八十了，這也許是我此生，最后一個謎題。”
行刑間隙，滿頭汗珠的聽雨也冷啐回了一句：“愚蠢，愚蠢！李謹行要說是知道，你這么浪費他的犧牲，一定會含笑九泉的。”